白驹过隙，转瞬间我与婆婆相处24年了。24年前，婆婆如我今天这般年纪，是那样年轻。
　　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婆婆的情景：短发，高高的个子，有些黝黑的面孔，眼睛笑眯眯的，看到我笑得眼角堆满了皱纹，赶紧扑打扑打衣襟迎上前来。结婚前，这是先生领我第一次见婆家人。婆婆嘘寒问暖，说“坐车那么久，赶紧歇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婆婆第一眼就感觉她是一个心眼特别好的人，就像我的母亲。
　　上世纪90年代，农村还不是很富裕，婆家在乡村，交通很不方便，都是土路，一下雨泥泞难行。我们回老家，下了汽车需要走5公里河堤路才能到家。后来有了电话，每次回家告诉家里一声，婆婆就让公公骑三轮车去我们下车的地方接。
　　婆婆在娘家是老二，在婆家是大媳妇。家庭的重担基本落在她和公公身上。老婆婆是中国传统的婆婆样子，婆婆吃了很多屈和苦，对我说：“给人家做媳妇可不容易哩！ ”我觉得婆婆这代人最辛苦，她们当媳妇的时候，婆婆真是婆婆；当她们是婆婆的时候，媳妇已不是过去的媳妇。婆婆说我就是她闺女，我也这么想的——婆婆只有两个儿子，媳妇就是闺女。
　　吃苦耐劳是中国人的天性，婆婆似乎更胜一筹。村里的一个邻居告诉我，婆婆过日子可节省了，在村里有名。我想应该是对的，因为家里没有什么家当，但每次我们回家，婆婆都去买很多东西，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不让婆婆去买，婆婆却说你们回来了，一家人团圆了，就要乐呵乐呵。
　　婆婆养猪养羊，自己从不舍得宰杀，都是卖掉。年年卖猪仔，卖了钱就分给两个儿子。我说我们有工资不用给钱，婆婆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们的日子，睁开眼就得花钱，还得买楼还贷款、养孩子，哪里是小数目啊？趁着俺跟你爹还能挣钱，就多帮衬帮衬你们，我们老了干不动了，也就没有办法了。 ”可每次从婆婆手中接过的钱，就像火一样烫手——儿女都成年了，还让父母惦记牵挂。我跟老公说，我们一定得努力工作和学习。
　　2000年以后，我们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我也开始计划给公婆养老买房——他们终有老的那一天，要离开故土跟我们生活在城市。我跟婆婆说了，她说俺们不去，只要我还能动弹就不去城里，去了城里就光张着嘴吃饭花钱了，在家里好歹吃喝就够，不用花很多钱。婆婆很节俭，吃饭剩下的菜汤也舍不得倒掉，更不会花钱给自己买衣服。只知道干活。冬天自己田里没事干了，就到人家的大棚里去帮工，她说在家坐一天腰酸背疼的，出去干一天活动筋骨还有钱，多好啊！现在的日子太好混了，只要人不懒，就能挣到钱。俺年轻的时候，挣钱多难啊！她又给我讲年轻做小买卖的事情。我坐在她旁边，听那过去的故事，从不厌倦。
　　直到有一天，突然感觉婆婆的背有些驼了，便有些心酸。对她说，妈，以后不能再去打工了，没钱我给你。婆婆答应着说不干了，其实还是偷着去干活。
　　她从不爱惜自己，却疼爱着所有的孩子。如今我们都已经40多岁了，谁有个头疼脑热，她就一个劲儿地打电话询问怎么样了，嘱托快吃药，别耽误。女儿上大学了，婆婆开始叮嘱我：“你可得给妮子长好了眼睛，她谈对象你得把把关，穷富俊丑放一边，人得好才行！ ”
　　婆婆的心里只有儿子、媳妇、孙女，唯独没有她自己。每月我都开车回去看看她老人家，看看婆婆的笑脸，给老人做顿饭，听她讲讲村里的新鲜事……
　　婆婆，我的慈母，愿您永远健康、幸福！
□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