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王朝的长足崛起与顷刻覆灭,使它像划过历史长空的一颗流星。因为史迹的泯失、史料的阙如,有关它的兴废存亡的一切,都成了近千年来历史的一个难解之谜。
军旅作家党益民,基于一个党项后裔的使命感和小说作家的想象力,由一尊石羊里偶然发现的历史遗籍,复现了西夏王朝最后20多年的复杂历史,真切描述了西夏王朝由强变弱,走向覆亡的过程。少有可以依托的历史资料,更无相应的文学参照,无疑使这部西夏秘史的文学演绎布满了艰难,充满了挑战。但党益民战胜了种种困难,完成了自我挑战,作品写得扎实可信、朴茂可读,这一切都使得《石羊里的西夏》(中国文联出版社2008年9月版)一作,显得十分难能可贵,值得特别予以关注。
读《石羊里的西夏》,如窥探民族秘史,如欣赏历史传奇。作者在外战与内战、兵战与心战的立体画卷之中,慨叹着一个民族的勃兴,也悲叹着一个民族的衰亡。梳理了种种阅读感受,异常悲壮的历史与熠熠闪光的人性,交替着在脑海浮现,在眼前闪现,并向人们诉说着民族的劫难、人性的悲剧及其背后的诸多引人探究的隐秘。
西夏王朝从它的第六位皇帝纯佑,到最后一位皇帝李目见,只有短短的22年,但这22年走马灯式地争权夺位,却像放大了的一面镜子,把这个王朝的内乱与外患的本相显现得丝毫无遁。西夏比邻的宋、金、蒙三国,论国土之大和国力之盛,都在西夏之上;在这样一个敏感的三角地带存身和发展,本身就十分不易。而西夏王朝并不能以统一的意志和全部的力量抵御外敌,它在频仍不断的内乱之中,更为要命地消耗着自身的实力与元气。西夏的第六位皇帝纯佑,因为太后的背后支持,很快就被镇夷郡王安全强势夺位;安全在与大都督遵项的明争暗斗中无奈落败,皇帝只好让与遵项;强悍的遵项在年迈之后传位于无能的德旺,德旺在内外交困中又被李目见取而代之。每一位皇帝在未登基时,想的都是如何以巧取豪夺的方式篡谋皇位;而登基之后,又都想的是如何不择手段地排斥异己和骄奢淫逸。皇位和皇权,成为了西夏诸王眼中的全部、手中的一切;其他的政务与国事,根本无暇旁及也无力顾及。所以,每逢成吉思汗领兵攻来,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先战后降,成为连年进贡和日益贫弱的附庸。客观地评判西夏的由盛及衰和最终覆灭,与其说是虎视眈眈的成吉思汗战胜了他们,不如说是自我戕害的他们自己打败了自己。这一结论可能是痛苦的,但也是真实的。西夏人是西夏王的牺牲品,而西夏王是皇权的牺牲品,而皇权作为权欲、人欲的终极象征,一直引领着西夏人的政治斗争与日常生活,这使所有的西夏人都被裹胁在这扭曲又变形了的皇权之争的漩流,或者被左右,或者被影响,从而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演绎了一场人如何成为自己的牺牲品的旷世历史悲剧…… 白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