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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位置:德周刊20200911期 >> 第03版:柳湖
枣香里的故乡
□刘立新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说话间,树上聒噪的蝉声渐为床下蛐蛐的鸣叫所替代,季节的脚步已经由夏季迈进了秋天。
  秋天是美丽的,更是瓜果飘香的好时节,家乡农谚有“七月十五枣红半,八月十五枣落竿”之说。过了中元节,树上枣子已经越来越红,颗颗红枣仿佛一张张笑脸,向人们昭示着收获季节的到来。风过枣香,标志着秋的成熟。在这硕果累累间,秋意也越来越浓了。
  中秋节前后,就到了家乡枣子收获的时节。记得小时候打枣,一家老小齐聚树下,先把树下空地打扫干净,然后各自擎起打枣竿,仰着头、眯着眼,用力向着枣树枝头击打着。随着竿起竿落,枣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跳跃着、滚动着,铺满空地。偶有枣子砸在头上、身上,引来一阵欢声笑语。
  等把枣打完,母亲都会精心挑选一些形状饱满、半青半红、没有一丝伤痕的枣制作醉枣。醉枣的过程是颇为讲究的,先是把挑选好的枣用清水洗净,摊在秫秸秆做的盖帘上,放置通风处晾干水分,然后在白瓷碗里倒上半碗高度纯粮白酒,将晾干的枣一颗颗在碗里打个滚后捞出,放入早已用酒擦拭过的、口小肚子大的坛子里。装好坛子,放置半个时辰,再淋上二两酒,盖上一只破口的瓷碗(好碗是不舍得用的),最后用和好的麦糠泥细致地封好坛口,搁置于八仙桌下靠墙的阴凉处,醉枣的制作就大功告成了。
  母亲做的醉枣,闻起来清香扑鼻,看起来红彤彤、鼓溜溜,像极了红色的玛瑙。吃起来酒香浓郁、绵甜爽口,令人回味悠长。而今,母亲已经仙逝,醉枣也成了我温馨的回忆。虽然现在市面上也偶有醉枣出售,但或许是制作过程没有母亲那样精细,亦或是其中少了一份浓浓亲情的缘故,味道大打折扣,再也品不出半分原来的味道。
  枣落地后的鲁北平原,秋高气爽,阳光温暖却不燥热,非常适合枣子的晾晒。这时节,村庄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窗台边、房顶上,阳光可以照射到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成了红枣的暖床。它们一颗颗懒洋洋地躺在秋阳的怀抱里,接受着大自然最后的恩赐。只需几天的光景,枣子就从起初红绿相间的斑驳,变成脸色通红的“红脸关公”,远远望去,宛如片片晚霞,时有浓郁的枣香扑鼻而来。
  故乡的红枣像红地毯似的铺满小院,也铺满了我儿时的记忆。不只是因为它那香甜的味道,更因为它曾给苦涩窘迫的童年时代,带来过无数的甜蜜回忆。就在枣儿萌发、生长、成熟、收获的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亲情、乡情也越来越浓烈,渐渐成了记忆里故乡不变的模样和味道。
  故乡的枣树在历经风霜雪雨,走过春华秋实,捧献出香甜的果实之后,早早褪去一身盛装,悄然淡出人们的视野,重归于叶落枝秃的沉默。此时的枣树,裸露着瘦削的树干和虬曲的枝丫,灰褐色的粗糙树皮就像故乡老农皴裂的皮肤,无声地诉说着岁月沧桑。
  由故乡的枣树,我时常会想到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他们就像故乡的枣树一样,从不会刻意挑剔自己脚下安身立命之土的瘠薄,不求索取、不知疲倦,于朴实无华、吃苦耐劳的平凡中体现出伟大;在默默无闻中奉献出甜美的芬芳。无论身在何处,他们骨子里都深深镌刻着枣树的性情,血脉中都永远弥漫着红枣的馨香。
  现如今,随着故乡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村落里的枣树渐为泡桐、速生杨等树种所取代,不知不觉间,故乡原来的模样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记忆里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亦如那些离开树枝的枣子,再也回不到养育它的枝头。只有那一缕枣香,犹如麦黄时节蛰伏在枣花上贪婪采蜜的蜜蜂,萦萦绕绕,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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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3 版: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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