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娟娟
　　故乡的冬天，不算冷，鸟儿依旧活跃。
　　清晨和黄昏，是它们最忙碌的时刻。结着对似的，叽叽，喳喳，啾啾。此起彼伏的叫声，几欲笼盖四野。炊烟软软的，在天空飘，像一根根银色的粗绸带。鸟儿们绕着这根带子欢欣地飞，上上，下下的。
　　再早一些，村里的空气是一袭朦胧的凉。那是薄雾给它罩上的盛装。不仅笼着房屋，笼着树木，也笼着鸟儿们舒适的窝。整个村子，都是静的。
　　故乡多农田和树。村子就嵌在密林中。原先只有一条不宽的泥路，将小镇和小村连在一起。镇上的人要挖野菜、买西瓜啦，就到村里；村里的人要吃个早茶或买肉，就到镇上。大家骑着大杠自行车，慢悠悠的。现在，泥路变成了柏油路，且装上了路灯。这下，去小村更方便了。
　　唯一不变的，是路边的树林。杨树居多，夹杂水杉、柳树、槐树、楝树和桑树。凡高大的，都能瞧见鸟巢的踪迹。细瘦的树枝交叉着，远远的一个圆形黑影。看似简陋，却是鸟儿们的天堂。就像现在，本该寂静的林子，因它们，多了许多生趣。
　　麻雀最多。林子逸出的叽叽喳喳，汇成了一曲混合交响曲。村里的老人说，麻雀像野惯了的孩子。它们的活动场所，无所不至。水泥场地上欢蹦的是它们，电线上摇头晃脑地伫立着的是它们，芦竹丛里扑棱翅膀的是它们。
　　而这时的村庄，是静立的；村庄外围的大地，亦是静立的。秋收后，农人们将田地重新装扮了一番。大地单薄了许多，稀疏而整齐的绿色庄稼浅浅地立着。大地苍茫，偶尔能瞧见几个在田间收拢枯枝叶的农人。他们轻巧地绕过新植的庄稼，埋头干活，任由密密的脚步在田垄间织出好看的纹路。
　　因草木凋零，田间延伸出的几条路变宽了。路上有像农人一样埋着头的鸟。是那种全身黑色，独生红喙的鸟，尖尖的嘴啄着路上的碎屑，仔细聆听，能听到“嘟嘟”声。喜鹊远远地飞过来，黑白相间的身子越过屋顶，越过树林，越过沟壑，越过宽广的田地。它们那响亮的喳喳声，时不时让农人抬头观望，嘴角上扬。不似麻雀的急促密集，这些鸟的叫声在空寂的乡村上空，显得无比清越。
　　这些日子，我和母亲常到村南的树林下摘蔬菜。我俩沿着松软的泥路走，在蓝天白云下走，在空旷的田地上走。遥遥地望见树林和林边腾起的轻雾，几只飞鸟从树林里遁出，摆出欢迎的模样。再回首望着走过的地方，仍是一片寂然，顿时觉得脚步轻盈起来。
　　村口的老槐树上，又添了一个新鸟窝。相信不多久，就可以在静谧的黄昏听见雏鸟的叫声。这些新生命的吟唱会汇入到众鸟的鸣叫中，让冬日的故乡变得喧嚣而幽远。大地无语，村落无声，独有的喧嚣是鸟儿们的。因闹衬静，村庄在鸟鸣中愈发幽远，鸟鸣，村更幽！
　　鸟，好比灵动的墨，在恬静的乡村随性点染，使其成为冬日特有的水墨画，一幅悠然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