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楠/文
　　农村人喜欢赶大集，特别是年前的大集更红火，最热闹，也让人期盼，那是开始着手置办年货的日子。
　　大集上，摊位相连，货物琳琅满目，少有了过去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偶尔的一嗓子叫卖，也是湮灭在嘈杂中。父亲走路挺硬朗，不让人搀扶。他说，别让人笑话，刚七十出头。老爸是不服老呀。问他想买点啥？堆满皱纹的脸笑得像个孩子，不紧不慢地说，就是热闹热闹，看见稀罕的玩意就买点。老妈可给了我任务，排骨、菜丸子、豆角......，我整整写了一张纸。让老爸自己慢慢悠悠地转悠，我抓紧采购。
　　快到晌午，汗水津津的我，在只有100多米的集市上，转了三圈，也没有看见老爸的影子。老妈一再交代，看护好，别让人给碰了，他走路还不稳当。我开始后悔不该带老爸来赶集，腊月二十三的大集，人最多。懊悔是懊悔，我仍努力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尽量快速地寻找。“罐头，糖水罐头，低价贱卖，走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叫卖声高亢，叫卖人站在车上，激情燃烧，不停地收着票子。黑压压的人围着卖货人的车。我试图挤进去看看老爸是否在里面，三下两下竟然把我给挤到了外面。厚重的羽绒服裹着我焦急的心，只好溜着边，绕过去。就在我抬头的瞬间。老爸竟然靠着摊位后面的墙根，坐在地上。爸，爸，都怪我，让您一个人转悠，冻着了吧。急忙搀扶起老爸。墙角见不到太阳，老爸冻得脸通红。僵硬的脸上却挂着孩童般快活的笑容。他用宽大的袖口擦了擦鼻子，大声说，你看，我抢了两箱罐头，桃的、苹果的、山楂的、桔子的都有。刹那间，老爸好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眼前的罐头是他缴获的战利品。便宜，便宜。颤抖着嘴唇，重复着。我也不责怪，父母年纪大了，顺着为孝，只要老人高兴就好。我将两箱罐头扛在肩头，在前面开路，老爸紧紧跟在我的后面，挤来挤去往大集的外面走。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
　　寒冷的风，挡不住期盼了一年的大年。城里的年味好像淡了，农村人还是延续着传统，敬灶王爷、赶大集、摆大供、拜大年等习俗没有丢。这些习俗已经根深蒂固在老年人的骨子里，形成一种文化，萦绕着乡村，热闹喜庆。大集上，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在车里暖和多了。老爸说，来一趟就要过瘾，执意要到卖春联的摊位看看。这次我不再让他单独前往，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卖春联的摊位，远远就能看见，火红的一片。他们支起高高的背景，将大幅的对联悬挂在上面，足有两三米高，家家如此，地面铺上苫布，摆放着对联、福字、吊钱，两旁则挂着各色的灯笼。近前都能将脸映红。老爸擅长毛笔字，他不只看热闹，他最关注的是哪副对联用词绝妙。我明白他的心思，他摘抄了六大本对联手抄本。我从网上下载下来打印好的对联，他也要手抄在册子里。
　　记得小时候，年前写对联是老爸的一件脸面增光的事情。也是腊月小年过后，他就开始忙碌，家家户户拿着红纸来，求他给写对联。他总是微笑着说，好办，好办。村子不大，几乎家家门楼、水缸、猪圈上贴的对联都出自他的手。我就在旁边搭手裁纸，有长有短，有大有小。那时家家养猪，老爸自然给各家的猪圈配上“六畜兴旺”“肥猪满圈”的一个小横批，贴在畜舍的最上面，水缸自然是或大或小的福字。庄里的人都夸老爸想得全面，他自然高兴。只有不识字的老妈曾经抱怨过，又搭进去两瓶墨汁。其实也不怪老妈唠叨，那时的日子过得艰难。
　　岁月更替，日月轮回。年是年年有，老人却日渐衰老，想必会离我们渐行渐远。将陪老人赶大集、过大年当成大事，记在心里。只是想让火红的日子，让美好的习俗流传得更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