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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支钢笔
□张清昌
  孩子上学买支钢笔,在当今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但在50多年前,想买支钢笔那实在是太难了。因为那时人们刚刚走出三年自然灾害带来的阴影,温饱尚未解决。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一分余钱也没有,小学一年一块钱的学费都交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买支钢笔,老师也是这么要求的。我把这个小小愿望告诉了父母。父亲说,是该买支钢笔了,一支钢笔加一瓶蓝墨水,得一块多,哪有钱呢!一家人为此发愁。母亲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把家里现存一点棉花纺成棉线,织成粗布,用粗布换成粮食,再把粮食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为尽快把棉花纺成线,母亲几天几夜辛勤劳作。那时农村没有电灯,母亲把煤油灯点亮,放在纺线车旁。屋内温度很低,缸里的水都结了冰,父亲就点上一堆柴取暖。尽管如此,母亲的手上还是起了冻疮,肿得老高。线纺好了,母亲又请舅母帮忙几天,两人赶织出几十米粗布,准备到外地换粮食。
  听街坊说,兖州那个地方可以用粗布换地瓜片。于是母亲就和几个乡亲一块儿,背上粗布,半夜出发,到平原上火车,南下兖州。那时交通极为不便,徒步百里将近一天才走到平原,脚上磨起了血泡。没钱买火车票,就趁货车停靠车站的时间,偷偷爬上火车。当时正值寒冬,藏在冰冷的车厢里,火车飞快行驶,车厢寒风刺骨,经过四五个小时才到了兖州。为尽快找到买主,经过几天的奔波,才在一个小市上达成交易,将粗布换成了地瓜干,母亲喜出望外。
  不管到哪里,买钢笔得需要现钱。于是母亲又将在兖州换来的地瓜干和家里仅有的粮食,背到离我村15华里以外的集市去卖。那天是星期天,天不亮母亲就背着粮食上路了,这在当时叫做粜粮。母亲说:儿子,今天只要把粮食卖了,我就把新钢笔给你带回来,你在家好好等着,天这么冷,哪里也不要去。
  买钢笔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但直到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还未见母亲的踪影。期待的心情催促着我,径直朝村外走去,到母亲回来的路上等待。左等右等就是看不见母亲的影子,我大喊了几声仍没有回音,索性到村外去接。但一条宽六七米的小河挡住了去路,干脆抄近道在河里踩冰过去。但不料经过一天太阳的照晒,靠河边的冰有些融化。我刚走到离河边两米多的地方,突然冰塌水出,掉进冰窟窿里,水很快没过了胸口。不知是老天保佑,还是命不该死,几经挣扎,我终于爬上了岸。
  这时太阳已落山,气温更低了,冻得我直打哆嗦。靠快走御寒,走了3华里多,终于见到了母亲。只见她手拿一只崭新油亮的钢笔,高兴地说:“孩子你看这是什么? ”我高兴地接过母亲手中的钢笔,激动地跳起来:“我有钢笔啦! ”母亲转身看见我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心疼得热泪直流:“快回家,娘给你烤火去! ”
  回到家中,父亲点了一大堆柴,给我烤干了湿透的衣服。母亲给我熬了姜汤驱寒,预防感冒。邻居们也赶来问寒问暖。伯父着急地责怪父母光为了挣工分,不管孩子,要是把孩子淹死怎么办呢。母亲说,不管怎样,孩子大难不死就是好事,咱得感谢老天哪!
  为家庭的希望、孩子的成长,一支钢笔,让父母费尽了心机。打那以后,在学习上,我从未懈怠。母亲给我换的那支钢笔,我一直用到高中毕业,并保留至今。只要我想起那支笔,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如今父母已辞世多年,他们那为子女辛勤劳作、不辞辛苦的身影仍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它激励着我刻苦读书,不断进取,连续取得了专科、本科和研究生学历。
  时过半个世纪,这个故事仍鼓舞着我们全家——不忘初心,勤俭持家,努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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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8 版: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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