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迎春至，笑语送残冬。”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到来之际，各地服装商场异常火爆，面对琳琅满目的时装，人们有挑拣的，有试穿的，有拎着大包小包满意而归的。每当这时，我就想起我小时候的情景，想起珍藏几十年的花棉袄。
　　我的家乡在夏津县最东边，地处马颊河畔，贫穷、流落、讨饭，是幼时给我的最深印象。没有粮食，只有靠野菜充饥，野菜吃光了，就去扒树皮，大人小孩都饿得皮包骨头。到了冬天，乡亲们穿着多年的破旧棉袄棉裤，蹲在旧坯房前晒太阳。有的棉衣因穿得时间太长，裂开一个个的洞，露出变黄甚至变黑的棉花，凛冽的寒风吹来，那败絮就像冬日枝头颤栗的几片残叶。最难过的就是年关了，老人们说，“一到腊月好心焦：姑娘要花，小子要炮”。因为干瘪的口袋很难满足孩子们的新年欲望。在拥挤的年集上，看到的往往是哭闹的孩子和一边拉扯孩子一边擦拭眼泪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母亲从小养育我们兄妹不容易，虽然粗粮细做，没有让我们经常饿肚子，但是要想每人都添一身新衣裳，比大年初一吃上一顿饺子要难得多。
　　记得就在我10岁的时候，我真的穿上了令人羡慕的花棉袄。那年也是快过年的时候，我正在街上玩，母亲把我喊到家里，原来是在德州居住的姨来了，她抖着一件鲜艳的花棉袄，对我说：“孩子，试试看，合身吗？”我眼前一亮，真好看：大红的底子上面散碎地点缀着一朵朵黄花，崭新的布面沙沙作响，还散发着特有的香味，迷人极了。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嗬，这哪是棉袄哇，简直就是“棉袍子”，下沿都到膝盖了。在大大的棉袄里包裹着，就像被一团团红红的火苗烘烤着，周身暖融融的，顿时一股幸福感涌上心头。我知道，姨在服装厂做过工，会一手精细的缝纫活，以前生活困难，买不起新布，城市日子稍微好一点，她就扯了一块花棉布（当时叫花洋布），连夜用缝纫机给我缝制棉袄。姨说：“穿大不穿小，孩子正长个子呢，一年一个样。”真是应了姨的这句话，这件心爱的花棉袄，从我上小学起，一穿就是两冬天。第三年就显得小了，但是不褪色，母亲就在前面和四周接上蓝底红花的布边，一针一针地缝起来，又可体，又新鲜，挺漂亮的。袖子都磨成丝网状了，仍然“爱不释身”，一连穿了五六年。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进了县城，当了干部，就把那件花棉袄拆洗得干干净净放好，并时常拿出来，给孩子们讲过去的艰苦生活，让他们珍惜现在，珍惜幸福。女儿上初三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一件“鸭鸭牌”的大大的“面包服”（羽绒服），图的就是个子长高后不至于扔掉。后来，女儿上高中，上大学，直到读研究生，才换了件新样式的。近十年了，那件“面包服”除了前面有几处难以洗净的墨水痕迹外，很整洁，女儿一直留在身边，并养成了“不乱花钱，不乱买衣服”的好习惯。看到女儿旧旧的“面包服”，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孩提时代花棉袄的影子。
　　一件花棉袄，沉淀的是历史，包融的是亲情，折射的是传统，孕育的是希望。它是一本厚重的日记，记载着一页页童年时代的故事，描绘着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涌动着一次次刻骨铭心的回忆，镌刻着一代代饱蘸浓情的永恒……　　　　　　　　　　　　　　 □房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