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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位置:德周刊20200925期 >> 第04版:往事
在朝鲜,工程兵们与天上的美军飞机、地上的定时炸弹展开了一场时间争夺战——
3个月修建了 1座飞机场

李文海


  1951年5月,17岁的李文海在家乡夏津县南城镇赵坊村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安东集训3个月后,作为36军106师工程兵,随部队入朝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
6夜急行军全师伤亡200多人
  1951年8月底,106师的工程兵们乘“闷罐车”军用专列,经两天两夜,从安东到达鸭绿江。一下车,就看到敌人的飞机肆无忌惮骚扰轰炸,防空警报声、高炮还击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部队早已接到通知,下车后要各自隐蔽,严格防空,为安全起见,部队不再乘火车前行,而要趁着夜色跑步过江,过江之后的行军也要实行夜行晓宿,以防敌机杀伤。
  过江之后,连续6个夜行军,跋山涉水风雨兼程,更有天上敌机不时前来轰炸,部队终于到达朝鲜黑虎山一带清川江北岸,后勤处住进了一个叫作“院里”的小山村。这是行军以来战士们第一次进村宿营,朝鲜人民像迎接亲人似的把战士们迎进家里,让到热炕上,烧热水、洗衣服……住下的第二天,师部下发了行军总结通报:敌机空袭造成全师伤亡200多人!
最快的速度修建战地飞机场
“院里”地处两山相携的山沟深处,山脚顺坡就势散居着农户,山溪清流穿稻田而过,山上树茂林密。上级命令下达了:立即修筑永久性的防空工事,并以最快的速度在清川江岸边修建战地飞机场!
  施工现场是敌机轰炸攻击的重点目标,参建部队为减少伤亡,分散住在周围的山村里。炊事班夜里3点多就开始做饭,部队4点开饭,之后战士们便踏着星光上路,赶到工地时天色微明,正好干活,一干就是一整天(午饭送到工地)。修建这个机场,需要数十万立方米的土石。
  在超强度的劳动、极度的疲乏之余,战士们还要对付空中的敌人。自飞机场开工建设之日起,“飞贼”每天都要多次窜到工地上空,对战士们进行疯狂的扫射、轰炸,流血牺牲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一次,敌机偷袭的冷弹穿透一个防空工事爆炸了,身在其中的连长和几名战士全部牺牲!敌机每来一次,就要防空一次,而每防空一次就要损失干活时间。多次的防空丢失了太多的时间,如何夺回时间?惜时如命的战士们经过细心观察,发现窜来施工现场捣乱的大多是敌F14战斗机,但它每次的袭击都要经过盘旋、扎头、俯冲、射击、拉起的复杂过程,如欲再次攻击,还必须重复这个过程;而且它发射的子弹呈一条线状。掌握了这一规律后,当敌机再次来到头顶撒野时,战士们便不再去防空,只在它扎头、俯冲、机关炮发射前的几秒钟往弹道旁躲上十步八步,便安然无恙。
  战士们与劳累斗,与疲乏斗,与敌机斗,工程进度日日刷新。经过40多天的劳动,机场抢建已完成总工程量的三分之二以上。战士们信心满怀,再努力一把便大功告成了!
黑色“10.16”,大半工程被炸毁
  1951年10月16日,是个令106师工程兵们终生难忘的黑色日子!
  那天清晨,战士们按往常上工时间赶到了施工现场的边缘,看到距工地较近的部队早已进入现场开始干活了。当战士们正要进入施工现场时,突然听到由远及近传来清脆的机枪声,而且是连发5响。这是整个朝鲜战场统一的防空信号:敌人的轰炸机要来了!带队人发出“立定”的命令。同时,也听到了敌机由远及近的嗡嗡声,战士们不敢怠慢,立即同其他部队一起潮水般跨过临场公路,向对面的山上飞跑。爬上半山腰寻声张望,无数乌鸦似的飞机向工地上空扑来。不多时,号称美帝“空中霸王”的9架B29重型轰炸机,在100多架F14战斗机的掩护下飞到工地上空,开始疯狂投弹。工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烟柱冲天而起,工地的一切都被翻滚的硝烟吞没,能看到的只有被炸烂的铁车残件和无数石块射上天空又落入烟雾里……敌机远去,但工地仍然传来断续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尘柱此起彼伏。原来敌人不仅投下了不计其数的重磅炸弹,而且投下了无数的定时炸弹!
  轰炸之后,第一位的是抢救伤员。部队在山林下搭起一个临时救护所。工地方向,仍有自行或被扶、被抬的伤员向这里集中,去医院的那条路上已有抬了伤员的担架在远去。一个被弹片击穿小腿的伤员正在被救治,护士拿镊子夹起一根药物纱条,照准伤口插了进去,又把镊子拔出来,纱条留在了里面;护士双手捏住纱条两头,像拉锯似的在伤口里蹭拉了3个来回,之后往伤口撒了消炎粉,包扎起来,前后不到5分钟。护士说:“好了!两天后找卫生员换药,归队。 ”那伤员真是条硬汉,把塞进嘴里的筷子咔嚓咔嚓全咬碎了,脸上滚动着汗珠,嘴角流下鲜血,硬是没喊叫一声,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天一夜挖走全部定时炸弹
  大批的战士流血牺牲了!刚建起的工程被炸烂了!施工现场无数颗定时炸弹仍在虎视眈眈!
  中国军人就是硬骨头!严峻形势下,我军指战员没有彷徨和退缩,发出气壮山河的吼声:敌人轰炸100次,我们就抢建101次!
  但是,施工现场到处有定时炸弹,贸然进场施工,不仅要增加新的伤亡,而且干了工程也会被炸毁。战士们说:“敌人能扔下定时炸弹,我们也能挖走定时炸弹! ”很快便形成了统一意志:挖走定时炸弹,扫清拦路虎!可炸弹怎么挖、扔到哪里去,成了大家需要攻克的难题。
  经研究,大家的办法是:一是从炸弹以外20米处挖条曲线掩体向炸弹接近;挖的过程中一旦炸弹爆炸了,因有掩体的防护,会减少伤亡。二是开挖时,4人为一组轮换挖,以哨音为令,10分钟一换人,这样速度快,还能避免发生意外时,造成无谓的牺牲。三是准备一条60米长的合股粗麻绳,绳头拴一个钢筋弯成的钩子;把炸弹挖得露出来后,把钩子钩在炸弹的吊环上;一声号令,30人一齐用力拉绳子拖走炸弹,扔到施工现场200米以外废弃的稻田里去。
  终于,挖到了定时炸弹!哨声响起,30人叫号拉绳,把这个暗藏的“魔鬼”拉出来了!那是颗像个氧气瓶似的大家伙。战士们嗷嗷叫着把它拉进了废弃的稻田里。
  全师战士在一天一夜之间,就将遍布在施工现场的大大小小的定时炸弹一扫而光,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抢建。敌人事先也许作了精密计算,他们在飞机场主跑道上每10平方米便投下一枚炸弹,摧毁了我军建成的工程;又投下了许多定时炸弹,断定我军在短时间里是不敢进场施工的,没想到大爆炸后的第三天我们就重新开工了。
  后来,敌人又来轰炸并投下定时炸弹,师里推广一位连长的经验:拿一根硬棍插住定时炸弹上的飞轮,飞轮不转,炸弹也就不能爆炸了。又经过1个多月的奋战,简易飞机场工程只用3个月就胜利完工了,我军的飞机已经起降在新建成的机场上,敌人的飞机无论白天还是夜间,再也不敢肆意来捣乱了。
  1953年底,李文海随部队班师回国,又随部队修建了我军多处军事设施。 1958年1月转业至太原市公安局工作,1962年7月退职回原籍务农。 2018年8月去世。
□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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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4 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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