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过年的气息，从腊月就开始了。腊月里，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杀鸡的杀鸡，剖鱼的剖鱼，村子的上空，飘荡着肉香，这时，新年就悄悄临近了。而到了腊月二十三，才是真正的喜庆到来。从这天开始，张灯结彩，热闹盈盈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接近尾声。
　　故乡把腊月二十三称作“小年”，小年也是“年”啊！每到年尾，我就计算着日子，每到“小年”的时候，我回家的愿望就越来越迫切了，甚至有些焦急。不待有人催促，故乡的年味，总是萦绕着我，引诱着我。
　　每当小年，母亲便会早早起来，穿上旧衣服，拿着扫帚，开始“打灶”。农村不像城市，平时除了简单扫扫纸屑灰尘之外，其他的，像家具，还有房顶什么的，是不打扫的，以至于房顶上生着厚厚的“灰不臼”（灰尘累积而成的条状物），家具上结着密密的蜘蛛网。平时，母亲是不让我们动这些东西的，说它们都是聚集的财气，万万动不得，只有等到小年“打灶”这天，才可以清扫。
　　母亲把屋子里的“灰不臼”和蜘蛛网给扫下来，往地上洒了水，灰尘渐少。每当我回到家时，看到干净的房间，整齐的书籍，盖着有阳光味道的被子，听着母亲和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就会无限沉醉。
　　小年的晚上，母亲让父亲打好黄纸，她跪在地上，烧一页黄纸，把中堂左下方的灶君神像给“请”下来，放在火上引燃了，送他上天。撕是不能用“撕”的，要说“请”，这样才显得虔诚。我们那儿叫“老灶爷”的灶君，传说喜欢躲在灶膛里，听东家长，西家短，上天的时候，汇报给玉帝，玉帝要根据各家的功绩，分配下年的收成，所以，灶君是得罪不得的。送灶君上天的时候，母亲会念叨：“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祈祷灶君多说好话，多保平安。望着冉冉上升的纸烟，四处飘荡的纸屑，母亲边磕头，边向灶君祈福：“保佑两个孩子平安归来，保佑全家无灾无难，安安生生。 ”
　　我知道，其实，母亲不希望我们有多富贵，有多权势，她只盼望我们平平安安。只要每年全家能聚在一起，安安稳稳过个年，她就知足了。所以，不管多么忙，走得多么远，我们总会在小年这天定下日子，然后在大年之前赶回家。
　　嗅着小年的味道，我看到了过年的喜庆，回家的温馨。我知道，是时候启程了，不能让父亲等得太久，也不能让母亲盼得太切。
　　□黑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