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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触摸幸福



  逝者档案 姓名:张兴太出生:1924年终年:65周岁生前身份:一等残废军人
  父亲离开我已经23年了,他去世那年我正在济南上大学,临终都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更无法在膝前尽孝。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成为我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痛。每每深夜梦回,泪眼中见到的总是小时候我牵着父亲一大一小的身影。
  激情岁月,父亲为共和国失去光明
  父亲1944年参加革命,最初参加的夏津独立营,后来改编成独立团,最后夏津独立团被改编为冀南独立四师十团,隶属刘邓大军。父亲参加过大别山和石家庄战役,多次立功。 1946年在解放石家庄战役中,父亲任冀南独立四师十团班长,他所在的团冲在最前头,在战斗中父亲因离敌人炮火太近,眼睛的神经线被烧断,瞬间失去了光明。那年父亲才22岁。
  从此,父亲便生活在黑暗中。解放后作为共和国的功臣,组织上曾经带父亲到北京、上海各大眼科医院治疗,怎奈神经线烧断,再无治愈的希望。双目失明的他只有回家一条路,但父亲不知道,自从他和叔叔当兵走了后,当时的伪军经常来抄家,奶奶没办法,举家外迁,投奔离家6里地的小李庄娘家门上,父亲回到郑保屯家时已经是荒草野坡,一派荒凉。父亲也只得来到李庄,暂时安顿下来。
进京要粮,救活几万人性命
  全国解放后,父亲因视力完全丧失被核定为一等残废军人,当时是全县唯一的一位一等残废军人,国家发放抚恤金,药费实报实销。后来民政部门考虑父亲生活不便,通过父亲的战友为他寻找一位能照顾他的妇女成家。那时母亲远在河北省清河县,因为家穷,逃荒到了山东,虽然和父亲相差19岁,但考虑到生活有保障,还是愿意承担起照顾父亲的重担,民政部门为母亲发放护理费。
  成家后,附近一些参加过革命的战友经常来找父亲聊天。
  当时经常来家的有一位叫夏河宽的老地下党,他住在离父亲家不远的渡口驿夏庄, 1941年,夏津县委书记陈剑等人在武城县隋庄伪据点被捕,情况十分紧急,夏河宽得知后,积极从中斡旋,及时将陈剑等人营救出来。解放后夏河宽任第一届县委委员。还有一位清河县油坊镇姓庞的老红军也经常来找父亲。
  1959年到1961年3年自然灾害期间,郑保屯公社下辖的几十个村庄每个村都饿死很多人,但上级部门根本不知道情况。父亲、夏河宽和那个老红军3人每天忧心忡忡,如何让上级了解真实情况成了他们每次讨论的话题。最后,父亲提出去北京要粮,直接去给中央反映情况。
  据父亲后来回忆,因为他们3人是有功之臣,到北京后中央有专人接待了他们,说给他们每人一些粮食带回去。父亲他们急了,说:“你以为我们是给自己来要粮食的吗?下面都饿死了很多人,我们是来给中央领导反映情况的!”后来董必武接见了他们,说会派人下去调查核实情况。父亲3人回来后不久,当时的山东省副省长陈雷很快到了郑保屯公社调查,陈雷副省长回济南以后,郑保屯公社每个村的人每天可以领到7两粮食,从那时起,再也没有饿死过人。
一场大火,感受人间真情
  小时候,我和姐姐就是父亲的眼睛和拐杖,那时出门就是步行,每到赶集,姐姐或我就会牵着父亲的衣角,领着他去赶集、去公社、卫生院或粮站,七八岁的孩子牵着父亲的场景,现在想来都那样心酸。
  父亲是一个能苦中作乐的人,失明后拉二胡,唱京剧,而且唱得有板有眼。领着父亲走在路上碰到熟人,只要一张口说话,他立刻能叫上那人的名字。这让我总觉得父亲能看得见,因为父亲的眼睛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后来父亲跟我说,这也是失明后逼出来的,靠听声音辨别周围的一切。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冬天的一个下午,老师让我快回家,说家里着火了。等我快跑到家时,闻到的全是烧焦的气味,到家里一看,屋里屋外全是人,火已经扑灭,家里一片狼藉,屋里的东西全部化为灰烬。母亲哭倒在炕上,我和姐姐被吓傻了,只会陪着母亲哭。父亲坐在一把圈椅上,很淡定地说: “哭什么,人又没事,老话不是说日子越烧越旺吗?”那天晚上,村里各家各户自发地来送东西,有送吃的,有送穿的,还有送盖的,我印象最深的是,送来的棉被从炕上一直摞到房顶,而且全是新的。第二天,父亲让姐姐和我领着去了公社,公社安排车给送到县里民政局,我记得民政局的一位女领导干部一边安慰父亲,一边问损失情况。随后安排人给布票、粮票和钱,马上去商店里置办了一些东西,下午安排人送我们回到家里,母亲看见带回来的这些东西,说:你爹的眼没白瞎,有了事国家管!
笑对人生,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乐观的。母亲说刚成家时房子破旧不堪,每逢下雨屋里漏,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摆满了接雨的盆盆罐罐,父亲却坐在窗台上拉二胡。
  我读高中时每次周末回家都有吹拉弹唱的,非常热闹。我嫌烦,就到做饭的屋里去看书。过了一段时间,我再回家家里就很清静了,现在想起来还很愧疚,父亲的那一点点的快乐还被我剥夺。
  高二时,我的视力急剧下降,血压低得坐着就头晕。当时政府对残废军人子女有照顾,能安排工作,我就不想上了。父亲说,你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我不能实现的愿望还要靠你去完成呢!我也算不负父亲的期望,顺利考上大学。接到大学通知书那天,父亲高兴地逢人就说: “我家二妮可是咱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啊!”
  时间越久我越深深体会到,自己承载着父亲太多的记忆和期盼,“胜利”这个名字,经常被误认为男性,我曾想改成女性化的那个“丽”,父亲却不让,说这个名字是他在文革期间遭到不公正待遇、又还他一个清白的纪念。
  上大学时,我放假回家发现父亲躺在炕上脸色蜡黄。那次,父亲和我聊了很多,他说,他这种后天失明的其实还不如生下来就看不见的,就像是拥有过,然后再失去。我问父亲,那么年轻就双目失明,好像一下失去了整个世界,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父亲说,事发生了总得接受,高兴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眼睛看不见了,心里再不敞亮,那真没啥奔头了。尤其是想想那些死在战场的战友,就觉得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失去了光明,毕竟比他们在这世上多活了几十年。
  不久,父亲便离我而去。这些年我学习工作都一直很努力。因为我知道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我要像父亲一样笑对人生,过好生命的每一天。
□张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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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5 版:老照片·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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