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雄
　　昨天，偶听一位母亲抱怨，孩子买一双鞋花了1000多元，为上网课买电脑花了8000多元；如果孩子考上了大学，外婆就为其购一部过5000元的手机。那位母亲说，她从去年国庆返乡到现在，没有工作，又赶上疫情，一家子的生活全靠在外务工的男人，而孩子一点儿也没有怜悯之心，觉得花销都是应该的。母亲说，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办啊？
　　听了这位母亲的话，我一下子想到了父亲常说的一句话：钱是手上的茧，搓掉了还会再有。父亲说这话时，往往是鼓励我花钱，意思是说，钱该花的要花，用了之后还会像手上的茧一样，再长出来。父亲明白我，知道我节约。
　　父亲的手，茧是没断过的。父亲的手，指节粗大，手掌厚实，手背泛着黑色，手心、虎口的茧让人看着就疼。手掌伸开时，犹如一把张开的耙，用这张耙土里刨食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又若一把撑开的伞，为家人营造遮风避雨的港湾。
　　初中毕业时，我有幸考取市里的重点高中。面对高额的费用，我对父亲说，就在镇上读吧！我会努力的。父亲没吭声，出去了两个月。父亲是裹着夜色回来的，母亲烧了一大锅水，洗了两遍，我去倒水时，盆里仍有沙。父亲却很高兴，说：“钱挣得顺利，工钱及时结了，幸好没耽搁孩子的报名时间。 ”事后得知，父亲是去给别人修了两个月的路。在我们那儿，修路的活是最累的，也是最来钱的。
　　上大学时，有一次父亲来了，说是去给人帮工，经过此地，顺便来看看。时值深秋，落叶一片片飘零，父亲着一件我穿旧的西装，里面的毛衣也是我高中时淘汰的。望着秋风撩起父亲的头发，我忽然发现，父亲的头发白了许多。我一阵酸楚，说：“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为啥还要出去呢？ ”父亲扯扯我的衣襟，说：“现在秋收结束，田里也忙结束了，那家老板年前生意特好，需备货，给的待遇好，让我干到二十九就结束，正好回去过年。 ”父亲说得轻松，我听着却感到鼻子酸酸的。父亲忽然说：“大学里好像都穿皮鞋啊，你还是布鞋，有些格格不入啊。这是两百元，老板提前预支的路费，你去买一双吧，不要太寒碜了。 ”我说：“布鞋跑起来快，皮鞋不适用。 ”父亲说：“隔几年就要工作了，穿吧！穿好点，不要愁钱用，家里大丰收了，我这又要去挣，钱是手上的茧，去了有来的。 ”父亲的脚下是经年不变的军用解放鞋，甚至鞋烂了补补再穿。
　　工作后，结婚、买房、买车，父亲总是不遗余力地支援着我，从不为自己留下点什么，父亲总是说：“用吧，去了会有来的，手还在劳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