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燕燕
　　幼年时，我的鞋子都是妈妈做的。妈妈有一本厚厚的书，那本书是用来夹“鞋样子”的，里面存放着大大小小的“鞋样子”，从小婴儿的到成年人的，从春天的到冬天的。看着这些“鞋样子”，就仿佛看见了成长的脚步。
　　做鞋是一件费功夫的活儿，我不会做鞋，但脑海中深印着妈妈做鞋时的样子。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妈妈找出一块旧门板，斜靠在墙边，然后和好一大盆浆糊，准备打袼褙。她拿出一大堆平时收集的边边角角的小布头和旧衣服，先在门板上刷一层浆糊，贴上一层布，再刷一层浆糊，再贴一层布，就这样重复贴上好几层，就算完成了。袼褙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从门板上揭下来，这是做鞋底的原料。赶集的时候，妈妈买回来一束麻，麻是一种植物，把它的表皮剥下来可以搓成麻线。
　　这些都准备好了，妈妈就搬个小板凳，拿出她的针线笸箩，开始做鞋了。
　　她把鞋底的样子蒙在袼褙上，沿着鞋样子的边缘用粉笔划上轮廓，再沿着轮廓剪下，修剪平滑。把剪好的几片袼褙叠放在一起，用棉线简单缝几针，把袼褙固定好。再在上面蒙上一层白棉布，压上石头，几天后，拿出来就变得平整了。
　　接下来才到了纳鞋底的步骤，妈妈手指戴着顶针，拿着锥子，先用锥子扎一下，再用顶针才能把穿着麻线的针穿过厚硬的鞋底儿。印象里，妈妈在农闲的午后，在昏黄的灯下，手臂一伸一缩，节奏鲜明，一个个针脚，一圈圈麻线在鞋底上像水面荡开的涟漪。纳上几针，妈妈就把针放在头发上摩擦几下。她说针上抹上了头油，更容易扎一些。
　　纳好鞋底，就是做鞋帮了。鞋帮也是依照鞋样子用袼褙剪出内衬，里外两面蒙上新布。爸爸的鞋是黑色的条绒，我的则是枣红色带小碎花的。
　　经过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期待已久的新布鞋终于做好了，妈妈叫我试新鞋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上高中后，我就不再穿布鞋了。那时候，大多是穿一种白色的帆布鞋，或是双星的运动鞋。
　　上了大学也多穿运动鞋，也买过皮革的鞋子，多是平底休闲的款式。
　　工作后，就一心把自己往成熟里打扮，深色的衣服，高跟鞋，努力摆脱刚走上社会的青涩，让自己显得成熟干练。最终我认识到，没有真正的成熟干练，穿上高跟鞋也没有摇曳生姿、风情万种，反而让我苦不堪言，每走一步就像走在针尖上。现在的我，基本告别了高跟鞋，我不再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汲汲以求，也不愿为别人的目光委屈了自己，就像一句老话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 ”
　　一双双鞋子的变化，承载着亲情与记忆，见证着时光的脚步。鞋子，伴随我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领略了世间的寒暑冷暖。如今，很少有人穿手工做的布鞋了，可是妈妈做鞋的样子却依然留在我的心里，我永远也忘不了每一双鞋带给我的记忆，往事悠悠，温暖还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