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无关
我认识了一些字,对一切有文字的东西感兴趣,可是在上世纪70年代的乡村,可读的东西并不多。房顶上糊着的报纸,街头的标语,电线杆上的广告,一字不落地读几遍,我就记得滚瓜烂熟了。印象最深的还是看各种各样的报纸。
小伙伴老四家里开着挂面坊,为村里人加工挂面和面条。那时候的村里人不讲究,面条的包装用旧报纸。把从集市上买来的旧报纸切割成一条一条的,扎住挂面或者面条的腰部,再用浆糊粘上。放了学,我和老四来到他家的挂面坊,拿着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纸条就读起来了。读了几行,正在兴头上,没了下文,就在那一沓子纸条中间查找,竟能找到后面的文字,重新把纸条拼对起来,把一篇文章读完。那时的心情该是多么高兴啊!常常幻想着,如果看一张完整的报纸就好了。
挂面坊成了我向往的地方,没事儿就向挂面坊里面钻。不久,生意惨淡的挂面坊关门了,让我失落了一阵子。后来我又发现一个读报的地方,村会计家里有报纸,并且是新鲜的,是整张的大报纸。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不已,可是会计根本就没把我这个10岁的小孩子放在眼里。为了能看报纸,我见了会计就微笑着按照辈分喊爷爷。在会计家里,抓起一张报纸看得入迷,天黑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这时候才知道报纸是有副刊的,副刊上那些美妙的句子吸引了我。尤其是有一个诗歌专版,我不忍放下,滋生了据为己有的念想,乘着会计家里人不注意,悄悄卷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兜。晚上回到家,在油灯下读得如痴如醉,从此喜欢上了诗歌写作。
会计家的报纸散发着一股墨香,会计家成了我心中的一块绿地。我甚至对邮递员倍感亲切,幻想着自己长大了当邮递员,每天有报纸看,多美啊。
低三下四地读报,引起了会计老婆的注意,说你这个孩子这么喜欢看报纸啊,连饭也顾不上吃。这些报纸是留着糊房顶的,你喜欢就拿走吧。没想到会计老婆对我如此慷慨,我拿着报纸,像中了举,得了奖,鸟儿一样在乡村的大街上飞翔。
有一次跟着母亲去集市上,发现有卖旧报纸的,几毛钱一斤。我以糊房顶为名,买了一斤。把报纸读完了,觉着副刊上那些文章丢了可惜,就用剪刀剪下来,用浆糊粘贴到一个大本子上。新闻时评、科普知识、文化副刊,我分门别类编辑了厚厚的一本书。多年后我才知道,像我一样剪报纸粘贴在一起的,大有人在,叫做剪报。
怀着对文字的崇敬,我一天天长大了,订阅了几份报纸。如今互联网时代,手机微信滴滴不断,电视画面色彩艳丽,哪里还有心情看报纸啊,只是浏览一下标题而已。我不但保持每天读书看报的习惯,还经常嘱咐儿子多看报,多读书。儿子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我一眼,笑了。我问他笑什么,玩手机看新闻跟看纸质媒体那是不一样的享受呢。
我依然订阅报纸。每天下楼取了报纸,嗅着熟悉的油墨气息,在乡下读报的画面在脑海里悄然展开。
□ 赵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