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数字、方位反应有些迟钝。有朋友住的楼房是几栋几单元几室,即使登门多次,再去时,也有记不清的时候,无奈,手机呼叫,害得人家一次次千叮咛万嘱咐。去泰安,新结识一位文友,相谈甚欢,分手时互留手机号吧,回到家才想起,我把其中的5345说成5435,于是赶紧回电更正。青岛市区距我的故乡村庄几十里,每次探亲我都要去看看,汽车在楼宇人海中转来转去,下车时我便分不清东西南北,栈桥有时伸向东面的大海,有时横卧西方的水面。落脚在滁州,要去琅琊山看醉翁亭,宋人欧阳修说在西南,我却看成正东方向。如此就少了几分真实的感觉,归来时总有几分遗憾,模糊和错觉有时也产生误会闹出笑话。
多年以前,我初次到德州拜访一位素未谋面的作家,下火车来到站前广场,人地两生,看到不远处有个蹬三轮的汉子,五大三粗,敞胸露怀,一脸络腮胡子正在招揽生意。他们这些人常年走街串巷,知道的地方多,是城市里的活地图,我上前问路。
络腮胡子一脸笑意,胡子都扎煞起来,掩去了一脸凶相,“上地区文化局呀,远哩。要不,我送你? ”见我不吱声,又凑近说,“不多要你的钱,给五块就行。 ”
我想自己走了去,沿路也看看德州街景风光,请他指点时,络腮胡子并不理睬,正和一位旅人讨价还价。这时我突然想到,他不会告诉我,因为我拒绝了他。
在我转身要走时,络腮胡子生意已谈成,蹬起三轮车喊住我,“你向东走,过两个十字街再向南。 ”
沿着一条人来人去的大街,我向东走去,过两个十字大街向南,越走街上的人越稀少,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路面坑洼不平,疑惑中向一个老者询问,他想了半天总算告诉我,这一带没有什么文化局,劝我原路返回再打听。
我有一种上当的感觉,肯定是那个络腮胡子捉弄我,自认倒霉吧,一肚子气又发不出来。返回的路上边走边问,不觉中又来到火车站广场,恰巧看到络腮胡子正大口吞着一块面饼,我向前冲他把一肚子的气总算喷发出来。这时有人过来围观,络腮胡子怨气冲天,连连叫苦,并无半点凶悍。事后我有些后怕,当时要是动起手来,我一准落个鼻青脸肿。
时间已近下午一点,想到还要拜访作家,搭晚上的火车回家,我又急又气,心一横,坐上他的旧三轮车“走吧。 ”怕他再讹人,又大声说“是五块钱吧? ”
络腮胡子没有多言,开动三轮车在人车混杂的路上左冲右突,颠簸摇晃间我发现车是向北方向跑,他刚才肯定在骗我,真是车船店脚牙,不杀也该打。
车很快停下来,络腮胡子指着一座大门外墙上的牌子,“到了吧?吃这碗饭十来年了,管你是外地人本地人,坑蒙拐骗的事咱不干。”他还振振有词的为自己的清白争辩。
“你告诉我向东,你怎么带我往北? ”
络腮胡子一笑,铁青的脸和善了许多,“兄弟,咱真是向东,你掉向了。 ”
对模糊和错觉给我带来的不便,我无奈,一笑了之。如果影响到他人,我真诚的道一声歉。
□ 朱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