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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褪色
——记志愿军老战士共产党员田明臣
  □韩永文/文
  1951 年春,那年我还未满十八周岁,便同我们村一行六人,响应新中国“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
  我们先到天津东十五里一个叫东局子的兵营接受集训。在这里练习打靶、投弹、攀爬和各种常规武器的使用以及简单的战地自我救护。六月间,乘火车到达丹东,当晚跨过鸭绿江大桥,踏上了朝鲜这片被战火燃烧的土地。
  然后部队一直向南开拔,经过22天的山地行军,方到达宿营地。当时连长见我身体单薄,便安排我去了后勤处。这后勤处的工作,就是接收每天来自祖国的物资,把这些东西存放到仓库里,然后分发到各部队。仓库设在大山里面,把山体掏空,外面安上门,里面存放物资,干燥隐蔽,安全保险,不怕它美国飞机轰炸。
  说起美国飞机,真叫人恨得牙根疼,三天两头就来轰炸。更可恨的是,晚上还有特务打信号弹为其指引目标,我一个四川籍的战友就被炸去了一条胳臂,幸好保住了性命。后来,上级给我们调来了高射炮、高射机枪,敌机一来,一齐开火。从此,它再也不敢那么猖狂了。
  一天晚上,一架飞机在我们驻地南面的山头上来回盘旋,我们以为敌机又来轰炸,都跑出来往防空洞躲。就见飞机转了几圈就飞走了,我们也没在意。第二天一早,一位朝鲜老乡跑来连说带比划,大意说发现了特务。我们几个小伙子一听,立即抄起枪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从南面山路上走来两名朝鲜装束的妇女,老乡用手一指,我们立马围上去,我从一个人身上搜出一把刀,和我们平时生活用刀不一样,一位老兵认出,是跳伞后用于割降落伞绳子的专用刀。我们立即把这二人扭送营部。经审讯,果然是两名空降特务。刚一落地,就做了我们的俘虏。
  在朝鲜,那些阿巴吉、阿妈尼,对待我们这些志愿军战士,和电影和电视中演的一样,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爱护。有一次,我脖子后面扛弹药箱时扎了个刺,已红肿化脓,干起活来一直歪着脖,被阿妈尼发现。她吩咐我不要动,忍住疼,然后拔出针,挑出刺,挤出脓,没几天就好了。
  1952年仲秋,祖国人民给我们送来了月饼、苹果还有酒,我们唤来房东阿巴吉与我们一起欢度节日。我们请阿巴吉喝祖国人民送来的酒,我们喝阿巴吉自家酿的米酒,亲如一家,其乐融融。
  在后勤处,我一干就是两年多。平时工作之余,就和其他同志一起,烧木炭备冬取暖。1953年7月13日,志愿军开始了金城战役,这时我已满二十岁,两年来的锻炼、摔打,我的身体强壮了许多,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我向首长要求回原部队参战,首长批准了我的请求。等我回到部队一看,已物是人非,一个个都是生面孔。我的老连长张山同志,已永远长眠在三千里江山这块英雄的土地上。李指导员(名字我忘记了)被炮弹炸去一条腿,回国养伤。米班长(米富春,原陵县武装部部长)抽调回国学习。昔日的老战友已不知所踪。
  我所在的部队是68军203师608团2营4连。和当年的奇袭英雄杨育才、也就是京剧《奇袭白虎团》中的志愿军排长严伟才系同一个师,他在607团。当初,杨排长化装奇袭,一举打掉了敌人的伪团部。穿插营随即迂回穿插,我军展开了全面大反攻。这是1953年的7月中旬。
  我们连作为第二梯队,接到命令,放弃现在所守的510高地,向前推进。一路上,只见兄弟部队抓获了许多俘虏。黑色的、白色的、黄头发的、蓝眼睛的,正一拨一拨往回押。
  傍晚,我们爬上一座山,这就是我们连奉命坚守的883.7高地。阵地承月牙形,我们班守在全连阵地的最前沿,班长安排我在一个单人掩体内。我的东边是一挺重机枪,西侧不远处还有一挺轻机枪。我们连阵地左后侧,是一座更高的山。奇峰突兀,像一把利剑,当地人称它为“锥子山”。
  上面是兄弟部队所坚守的949高地。
  翌日,上午大约八九点钟的光景,班长命令,准备战斗。山下,已看到了敌人晃动的影子,目测这伙敌人大约有一个连的兵力,正在向山下的小树林中集结。不等敌人集结完毕,我们先发制人,轻、重机枪首先发出怒吼。小树林里的敌人也开始疯狂反击,子弹像飞蝗一样向我们阵地飞来。远处,敌人还有炮火协助,炮弹不时在我们周围爆炸。一时间,阵地上炮声隆隆,弹雨纷飞。当时除两挺机枪外,我们配备的都是冲锋枪,射程不够。班长命令我们趴在战壕里莫动,没有命令不准露头。就听子弹“嗖”“嗖”从头顶飞过,打在后面的岩石之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这时,两侧高地上兄弟部队的轻重武器也一起开火。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向小树林倾泻。直打得树林内烟尘弥漫,枝叶横飞。
  这场对射,一直持续到下午两、三点钟左右,树林内已完全没有了动静。我们也停止了射击。副班长带领我们四人下山查看情况。我们提着枪,慢慢隐蔽着向小树林靠近。树林里一片狼藉,血迹斑斑。地上满是被机枪扫断的残枝败叶,中间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大约有四五十具之多,从服装上看,都是李承晚的伪军。在一棵大树后的弹坑内,我们发现蜷缩着三人,抱一挺机枪,大概是敌人撤退时留下的监视哨,其余都逃走了。三人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没有一点警惕性,三个脑袋正凑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我们悄悄摸到跟前,突然间,五支冲锋枪一起开火,三人还没见到我们是啥模样,就稀里糊涂被打成了筛子。
  这是我入朝来参加的第一次战斗,也是最后一次战斗。在这场战斗中,我们的重机枪副射手和我们班一湖南籍战士光荣牺牲。湖南战士守在阵地的最西侧,一发炮弹落在我们阵地上,把他掀下了山,等我们找到他,已是血肉模糊,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为防止敌人趁夜偷袭,班长派人到山下放侦查哨,监视敌人,发现情况,鸣枪报警。我当时刚向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便主动请缨和一江西老俵来到山下,隐蔽在土丘后面。大概敌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突然一发炮弹飞来,我俩赶紧卧倒。炮弹在离我们身旁不远处爆炸。过了一会儿,听见江西老俵喊我:“田明臣,我挂彩了。 ”我爬过去一看,一枚枣儿大的弹片,嵌进他的肩膀里,血流不止。我叫他忍住疼,用手把弹片给抠了出来。然后叫他赶紧回去包扎一下,让班长另换人来。老俵离去,为安全起见,我躲进了交通壕。刚离开,又一发炮弹在我刚才隐蔽的地方爆炸,溅了我一身土。如果再晚一会儿,也许我就回不来了。
  1953年7月27日上午十时,《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署完成,签字后的十二小时起,全线完全停火。消息传来,已是下午五点多钟,阵地上一片欢腾,战友们互相拥抱,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有人竟流下了热泪。此刻,我在交通壕内已经守卫了两天两夜。为安全起见,班长让我再坚守一夜。第二天,我随部队撤到了第二线。
  以上是根据田明臣老人口述整理而成。 1958年,老人由青岛海军退役,回到陵城区糜镇大田村家乡,做了一名农民。如今,老人已是88岁高龄,每天除侍弄院里的蔬菜外,便看看新闻,听听广播,聆听党的声音。时刻与党保持高度一致。每逢村里党员学习日、活动日,老人从不缺席:“我是党的人,一刻也不能离开党,我感觉我为党做的太少了,可党和人民却给了我莫大的荣誉和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让我幸福地安度晚年,没有党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我打心眼儿里感谢我们的党。 ”田明臣老人经常这样说。
  最后,老人兴致勃勃地佩戴好抗美援朝胜利50周年纪念章拍照留念。从老人的脸上,我看到了老人生活的满足,人生的幸福。衷心祝愿老人健康、快乐,幸福、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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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4 版:文学·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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