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山/文
　　东方红梅晕到时，吴子阳正好赶到。高考结束后，他再想见到红梅就不那么方便了。自那次分手后，吴子阳去学校找过红梅，都被红梅找理由拒绝了。有一次，站在校门外的吴子阳被孙秀芬发现了，还认为是找她的，就饶有兴致地跑到跟前。过后大概是听同学们私下议论了什么，本来已对红梅有了笑脸的孙秀芬再面对红梅时马上来了个晴转阴。为此，红梅在班里尽量躲着走。一次作文课，老师把红梅的一篇新作读给大家后，孙秀芬就在课间吵嚷，说:“文章写得好也是一种勾引男人的本领。”话音落下，同学们就把目光投向了红梅。
　　吴子阳陪东方红梅在医务室休息了一会儿，无论怎样劝解，红梅总是抽泣。红梅的悲伤还有一个原因，回家如何向母亲交待。
　　东方红梅祖上有过在大清任职的历史，爷爷的爷爷曾是同治朝中詹事府詹事，官至正三品。到了爷爷这代家道中落，又经历了民国后，东方家族就等同庶民。红梅的父亲早年毕业于天津南开历史系，后在县中学教书。五十年代被划为四类分子，文革期间遭受迫害去世。红梅继承了父亲的某些基因，又从父亲遗留下的大量书籍中汲取了不少营养，因此对历史文化，特别是对以东方朔文化为代表的汉文化产生了极大兴趣，她想在这方面有所成就。东方家族和东方朔之间在血缘上到底有没有关联，这是父亲一辈子的心结，也是她对东方朔文化产生浓厚兴趣的因素之一。可面对这样的结果她怎样和自己的母亲交待呢。
　　考场进不去了，回到家里就会和土坷垃打一辈子交道，所有的梦想全部化作泡影。东方红梅万念俱毁。
　　吴子阳在一旁不停地宽慰着，在他的开导下俩人最后商定，先瞒着红梅母亲，等高考过后再慢慢说出真相。吴子阳本想带红梅回家，又担心母亲对红梅的态度。他对红梅说：“咱们去县城图书馆，我帮你借些有关东方朔的历史资料，晚上回家，明天干什么咱们再做打算。 ”红梅想想也只好这样。
　　从图书馆出来，红梅打量着手里的几本书，心里稍有宽慰。时值中午，吴子阳把红梅带到了鲁北饭庄，要了两只酱猪蹄，一盘鱼香肉丝，还要了一大碗紫菜蛋花汤。吴子阳指着红梅的脸蛋又指指盘子里的酱猪蹄说：“猪蹄具有美容效果，女孩子吃了好，你看看你的脸蛋快成啥样子了！”说得红梅赶快掏出镜子，脸上的灰尘在眼泪冲刷下，已在两只眼睛的下方形成了几道鲜明的印迹。“丑死了，我去洗把脸。”说着，红梅跑向了洗手间。等她再回来时，菜已上齐，还有两瓶趵突泉啤酒。“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 ”“现在的女孩，哪有不喝酒的，来一杯。 ”
　　红梅看着眼前这位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充满感激，她不会拒绝，也没想到拒绝。这是红梅平生第一次喝酒。喝了两口后，她感到这酒虽然入口难了些，但感觉很奇妙，有种飘飘欲仙的味道。脸颊也泛起红晕。这时，吴子阳发现，红梅不但脸蛋长得好看，还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子，一笑那两只小兔牙半露在外面，很叫人喜爱。吴子阳说：“红梅，你的微笑胜过蒙娜丽莎，因为你多了这对小兔牙。”红梅听后，脸颊更红了。吴子阳有些冲动，他找个机会由对面坐着转到了并排坐着……
　　红梅醒来时，是在鲁北饭庄四楼的客房里，当时吴子阳没在房间。她记得中午吃饭时喝了酒，吴子阳还许诺要娶她，还能让她继续从事她热爱的对东方朔历史文化的研究。当她突然意识到被子下面的自己一丝不挂时，她大哭起来，哭声甚至惊动了饭店老板，等吴子阳回到房间后，围观的人们才在议论中慢慢离去。高考三天，他俩在饭店呆了三天。
　　红梅与吴子阳结婚这天，吴满堂把场面搞得很隆重。用做筵席的帆布棚在门口大街上一搭搭出上百米。连续待客三天，仅帮工每顿饭不下五桌。改革开放后刚刚时兴的大红绸对襟上衣穿在了康金花身上，头型也做了个大波浪。五十岁的女人，这样打扮，在农村也算作是凤中之凤了。面对上级领导，她的面容始终保持着一种很得体的微笑，只不过这种微笑到后来变得有些僵硬。儿子婚事刚过她就感觉脸部麻木，最终在公社卫生院医生的指导调理下，才逐渐恢复正常。
　　刚刚进入十月，天气还有些燥热，但吴满堂还是在康金花的坚持下，穿上了城里人都鲜见的一套灰色西装，看到自己男人在众宾客面前风光十足的派头，康金花脸上显露出复杂的表情。
　　红梅眼里，吴家婚礼时的场景，加上第一次去吴家时留在记忆中的印象，让她觉得进了吴家大门就像是走进了空中楼阁，飘摇，缺乏安全感。她对吴家生活的预判与婚后实际生活有了一定距离。婚礼中剩下的食品他们家吃了近一个月，这其中公公因在外经常有应酬偶尔消费些，老公吴子阳基本不沾，既使想吃也被母亲康金花阻拦了。消费这些食品的主力只剩下婆婆和红梅俩人。在动员红梅一起消费时婆婆曾教育她说：“男人形象是家中的脸面，应尽量满足他们，女人在家受点委屈是理所当然的。”红梅听后，仔细咂摸下，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由于抵抗力不同，到了月末，在红梅偶感身体不适时，婆婆康金花已进入时常占据茅房状态。
　　让红梅感到距离的还有婆婆康金花的那张脸。婚后第二天康金花就把家里的日常生活手把手地给红梅演示了一番。饭菜咸淡，碗筷摆放，男人与女人饮食的先后顺序，早起溺盆倒掉时间，开门时的声响分贝等，因为这些一旦改变就会打乱吴家正常的生活规律，就可能影响到家中男人们的身体康健。
　　也许是遵医嘱，康金花把笑脸收藏起来，在红梅面前端出一脸的冷漠。当红梅的言谈举止不合自己要求时，就有了冷漠的叠加，这让红梅做起家务来谨小慎微。声音低了，说话慢了，动作也放缓了，因为她要一边做家务一边观察婆婆脸色。
　　红梅感到吃惊的是，结婚第二天她就发现婆婆康金花和公公吴满堂是分居的。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