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喜欢跟在父亲身后晚上去挑水，他会喊我看3个月亮：天上一个，左右两只水桶里各一个。我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3个月亮。父亲站在井沿边，左手提着绳子，右手把水桶反过来，抓着桶底的铁皮，轻轻一放，水桶钻进了井里，再顺势一提绳子，水桶翻筋斗样转过来就已经装满了水。父亲动作快，我还没看清整个过程，水桶已经满了，水桶跟着绳子挂在扁担上晃悠，月亮在桶里打转，我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天上的月亮跟着人走，人停下来，月亮也悬在那里不动了。桶里的月亮随着桶来回晃，像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顽皮孩子。井里的水，冬暖夏凉，桶里的月亮，变化无常。刚从井里挑回来的水，冬天淘菜都不僵手，夏天冲凉洗衣服更是凉爽惬意。装在水桶里的月亮有时候喜欢捉迷藏，冬天水桶里的月亮就不见了，我们只能凭着夜色里依稀的白光辨别回家的方向，不过这条早已走过千百遍的路，闭着眼也能摸回家去，只是看不到月亮的光心里瘆得发慌。“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古井里的水依旧源源不断，月亮的阴晴圆缺照耀着乡村的脸庞，稚嫩的小孩，变成了壮实的小伙，壮硕的汉子也成了佝偻的老头。水桶里不变的是月亮，变化的是担在扁担下的肩膀。脑海中时常闪现着一幅安静祥和的画面：乡下人把月亮装进水桶，扁担挑在结实的肩上，月光洒在坚定的脸庞。他们肩上扛有水桶里的月亮，一边是责任，一边是担当。
□杨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