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大雪季，大雪一场接着一场，集市上，经过赶集人的来往，雪、冰、泥轮流登场。在南墙根下的斜坡上，站着卖货的小姑娘，衣着单薄，腿脚冰凉，手不听使唤，卖布的手撕不开布，戴着半截手套的手，卸货一用力，血顺着裂开的道道口子渗出，粘结在手套上。看看同事们，行动自如，她恨自己不坚强。她试图跺一下脚缓解寒冷，哦，一种疼告诉她，脚又裂口了。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家做的布底，已被雪和泥浸透。
　　那是1980年，我进入鲁西北一家供销社工作，当时是门市部赶集组营业员，主要任务是到集市上卖售各种布匹。拉货用小驴车，人骑自行车。为了能保住赶集摊位，我们必须在天不亮就得赶到。按常规凌晨4点多出发。我得要早起一个多小时。不是化妆，是“化冻”。
　　我的宿舍，每天早上便盆是实冻的，暖壶的水变为凉的，为能喝点热水，支撑路上热量损耗，需要捣鼓一个煤炉子。
　　天黑乎乎的，将货物装车，我们上路了。路，土路，崎岖不平；风，生硬，像小鞭子一样抽打着的脸，又像冰凉的蛇，从腰间、裤腿向我们的身体里钻。路上，喘出的气冻结在头发或围巾上，人成了白头翁。困和累共同侵蚀，经常骑着车子就打盹。
　　收集后，回到单位已是天黑了，再将钱和布票整理、粘贴、清点、上交、清账，然后到供应组提下货物准备赶明天的集。
　　那时没有自来水，我还要抽时间去结着冰溜溜的井边往水缸挑水，以备洗脸、洗衣。
　　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着，我从没抱怨。
　　一天，门市部经理在门市部将一双皮底的棉鞋交给我，说是供销社对我的救济与奖励。
　　那双棉鞋10元，我当时月工资18元。这双棉鞋，暖了我的脚，暖了我的心，暖了我的人生。
□孙林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