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外出念书的前一个晚上，古朴的油灯闪着火花，在和它年龄相仿的老屋中东舔西舔。我和妈妈对坐着，妹妹躺在妈怀里，眼睛在我和妈身上轮流转。妈放下了手中摆弄了很久的鞋垫，上面绣着“鲤鱼跳龙门”。
　　“明儿早上就要走了，快去睡吧。”妈没抬头，只是看了看怀中的妹妹，妹妹伸出稚嫩的小手在母亲脸颊上摸了摸，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
　　“妈，二十岁时，我一定挣钱养家！ ”心里发着誓，泪水已滚到了我的下巴。
　　第二天早上，妈轻轻地唤醒我，我记不得昨晚是怎样入睡的了，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妈端过两碗我最爱吃的鸡蛋面，脸上明显地又多了一页疲惫，让我不忍再从她脸上读出更多的东西。一口气吃下一碗面，等端起第二碗时，看见倚着门框的妹妹吮着手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碗。可没等我来得及喊她，她就跑了出去。
　　我背起包往村外走去,刚出村口，一个娇小的身影向我跑来：“哥——”飞进我的怀抱。
　　“哥，回来时，给我买一个发卡，和玲子的一样。 ”我点点头，搂紧妹妹。
　　匆匆几年，一晃而过。我求学的地方一换再换，离家一次比一次远，城市一个比一个大，楼房一幢比一幢高……可是家所在的那个方向，依旧是我经常眺望的方向——远在偏僻乡村的她们，依旧日复一日地忙碌，哪怕日子好了很多，尽管如此，却一刻也不曾模糊过对远方儿子（哥哥）的想念与牵挂。每逢回家，家人兴奋至极……临走时，妈又把早已做好的鞋垫塞给我，妹妹送出村子好远，好远……
　　又一次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路两边华灯初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母亲绣有“鲤鱼跃龙门”的鞋垫和妹妹那小发卡的稚小要求……□高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