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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悟
  

□方士彬
  清晨推开阳台的窗,一缕清润的风裹着草木的清芳扑了进来,恍惚间惊觉深秋已悄悄立在了眼前。穿上件薄外套往长河公园走,脚下是松软的“金色地毯”,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耳边轻轻絮叨着过往的尘烟;金黄的银杏叶、赭红的枫叶层层叠叠,铺就秋日最动人的童话景观。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褪去了葱郁,叶片黄得透亮,阳光是疏朗的,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把斑驳的光影筛落一地,不刺眼却足够暖,落在布满细纹的手背上,能摸到岁月沉淀的温润。
  最惹眼的是公园西侧的枫树,经薄霜一染,红得热烈却又透着沉静,宛如自然挥洒的情诗。风一吹,叶子打着旋儿飞舞着落下来,恰好停歇在我的脚旁。我弯腰捡起一片,叶片边缘已微微发卷,颜色是那种深浓的红,带着点褐调的纹路,摸起来粗粗糙糙的,却透着一股踏实的劲儿。这落叶多像人到中年,不再执着于争强好胜,而是在褪去浮华之后,展露生命最真最实的模样。年轻时总争着往前跑,想抓住每一寸光阴,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把工作干得人人称道。那时总觉得,人这辈子就该始终向前,容不得丝毫停歇。如今才懂得,落叶归根从不是黯然退场,而是把自己妥帖归还给土地与枝干,为来年更好地抽枝散叶蓄力攒劲。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该放下的从容放下,该沉淀的静心沉淀,那些曾经的过往、得失与遗憾,都该如这落叶般坦然平静,在心底积淀成智慧的养分。
  往前走,不远处的路沿儿上,几株野菊花开得正盛,黄灿灿的,在深秋的苍茫中格外醒目。这菊科植物耐贫瘠、适应性极强,即便在路旁也能顽强扎根,它们没有兰花的婀娜,也没有玫瑰的艳丽,却在万物凋零的时节里,拼尽全力绽放着自己。这让我想起走过的半生,有过成功的喜悦,也有过挫败的沮丧;有过相聚的温暖,也有过离别的惆怅。但无论经历什么,始终没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就像这野菊花,不管环境多恶劣,都能顽强扎根,努力开花。曾经总抱怨生活中的挫折是命运的刁难,人到中年历经风雨才明白,生活的磨砺从不是惩罚,而是赋予生命厚度的褒奖。
  河边的芦苇丛已染成了灰白色,芦花在微风中轻飘飘地扬起,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小蝴蝶,在空中打个转,又轻轻落下。河漾秋光里,偶尔能瞥见野鸭掠水而过,涟漪揉碎了云影天光。我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竟生出几分艳羡:它们真自在啊,不管风往哪儿吹,都能顺着风的方向舒展起舞,不慌不忙。从前总爱跟生活较劲,遇到点事儿就钻牛角尖,觉得天快要塌下来似的。如今才懂得,生活就像这深秋的风,有顺有逆,与其硬扛,不如顺着它的节奏,坦然接纳那些不期而遇的磨砺。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让自己辗转反侧的事,如今都成了成长的印记,让心变得更从容、更通透。
  风又起,落叶纷飞,却无半分萧瑟。这座集生态休闲与人文景观于一体的城市公园,此刻正以最本真的模样,诉说着季节的絮语。我忽然彻悟:深秋从不是生命的落幕,而是人生的中场,更是成熟的勋章。中年如秋,褪去了青涩,沉淀了智慧,放下了执念,坚守了本心。那些走过的路、吃过的苦、摔过的跟头,都化作了生命的厚度。往后的日子,愿我们都能如这深秋的草木般,坦然面对季节的更迭,从容接纳岁月的馈赠,在平淡的生活中,活得丰盈而通透,温暖而有力量,活出自己应有的精彩,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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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A4 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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