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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老宅
□张清昌
  不知为什么,年纪越大越想念家乡的老宅。如今的老宅早已是房倒屋塌,满院荒草,冷冷清清。但院中一东一西两棵枣树,仍然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结的果子一酸一甜,丰硕油亮,好像正跟人们讲述着这老宅的故事。
  要说这老宅,也真的有年头了。母亲生前常对我说,这房子和你岁数一般大。由于年久失修,在我55岁那年,一次狂风大雨中,老屋被冲垮了。从此荒草占据了整个院子,枣树成了这里的主人,守护着这座老宅。时间证明,农村土坯房也可撑半个多世纪。它见证了我们一家几十年来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上世纪50年代初,我家有两桩大喜事。一是盖了这座房子,父母从此结束了在别人家住的历史。二是姐姐和我先后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生机和希望。 60年代,我和姐姐都到了上学的年龄,但由于严重的自然灾害,别说供两个孩子上学,连饭也吃不饱。最困难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到外村逃荒要饭,勉强活下来。后来姐姐辍学了,十几岁就和父母一样,天天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姐姐的弃学,才使我得以继续上学。
  为了让我读好书,父母真是费尽了心思。当时小学每年收一块钱的学费,就这一块钱,也真交不上。老师说凡交不上学费的,从今天开始就不要来学校了,我哭着让父母想办法。父母几次找村支书请求免学费,最后真的给免了。母亲说,孩子,你可要好好念书,报答村里对咱家的照顾。我记住了母亲的话,学习很是努力,成绩在班里总是前几名,老师还让我当了班长,后来又当了少先队大队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土坯房经不住多年的风吹雨打,经常漏雨。记得有一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屋顶漏雨,房檐坍塌,大风带着雨水冲进屋里,屋内一片汪洋。父亲冒雨爬上屋顶,铺上了一层塑料布遮盖,又让我往房上递送砖头,压住房檐,折腾了半夜总算雨停了。后来,表哥帮忙借来了苇草和一些旧瓦,给老房起了脊,总算解决了漏雨问题。
  又过了几年,我上了初中。当时学生需要自带桌凳和干粮。就在这座屋子里,父亲东找西借了几块木板给我钉成了简易书桌和凳子,那真是太高兴了。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每天天不亮,母亲就早早起床给我准备干粮和早饭,然后到十里外的中学读书。看到父母的艰辛,我读书更加刻苦。由于学习成绩较好,老师让我给全校学生上大课。我写的诗和短文,有的在省报登载,有的被县办媒体转载。我成了当时远近闻名的小文化人。
  高中毕业回到村里,我担任了团支部副书记、管委会委员和农业技术员。后来,公社党委决定让我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最难忘的是,我在公社担任通讯报道员期间,被推荐到山东大学中文系学习。当时已通过了贫下中农推荐、文化考试、口头演讲、政治审查、体格检查等五大关,并接到了入学预备通知,一家人沉浸在喜悦中。但天有不测风云,一纸通知取消了我的入学资格。理由是没有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真是无稽之谈。时过20年才知道,我被人顶替了,是一个腐败分子搞的鬼。
  之后,又遇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我被选为县农业学大寨工作队员,被派到离家20多里远的村去工作,带领社员学大寨,抓革命,搞生产,有时一个多月回不了一次家。当时父母年事已高,且疾病缠身。为给父亲治病,我借遍了邻居,又找几个生产队凑了几百块钱,最后也没能挽回父亲的生命。
  父亲病重期间,希望我早日结婚,以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娶妻生子。为准备婚房,他忍着病痛把老房整修了一遍,在墙内墙外抹上新泥,涂上白灰,并用一些旧砖装饰了门脸。他说儿子娶媳妇是这个老宅里最大的喜事。父亲临终前还嘱咐,我死后,你一定想办法把咱的老宅再修修,能翻新最好了。但由于种种原因,至今也没能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如今想起来仍心存愧疚。
  在老宅居住的日子里,我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参加了工作。它承载着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的酸甜苦辣。老宅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产,虽不值几个钱,却承载了一家人半个多世纪的美好记忆,也激励着我们这些后人勤俭持家,不忘初心。
  如今,每逢年节都回家一趟,去看望老宅。今作诗二首抒怀:
  “家有土坯房,屋盘土坯炕。进门高声喊,迎出我的娘。如今回到家,老院草疯狂。房倒亲不在,没了爹和娘。从此再无家,想回成奢望。 ”
  “游子梦中见慈容,夜半醒来放悲声。老宅门前高声喊,只见燕飞无人应。土生土长几十载,美好记忆在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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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8 版: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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