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父亲让我们猜过一个谜语： “生出来4条腿，长大了2条腿，老了3条腿。”我怎么也猜不出来，父亲哈哈大笑： “那是人啊！”这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父亲却已拄上了拐杖。
　　我写信给外地的兄弟姐妹，告诉他们：“年迈的父亲走路需要拐杖了。”不知道是我没有写清楚还是他们没读懂，每个人邮来一根拐杖。有根雕的、檀香木的，国外的弟弟那根更是尖端产品——带伞带凳的，一捆各式各样的拐杖够父亲拄上几个世纪的了。
　　来信的内容就像打复印件一样，都是问候老人，让我照顾好父亲的话，还说拐杖不合适再邮。只有大哥在信中说： “弟，我邮寄的只是一份孝心，而不是孝道。父亲一生从来没有向儿女索要过什么，也不要报答。如今他老了，儿女们该尽义务了，可我却在千里之外，心里很内疚，只好拜托了。我知道父亲真正需要的不是拐杖，而是亲情……”大哥已是年过花甲、儿孙满堂的人，读了他的信我泪流满面。
　　母亲过世早，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担起双重的责任，把爱心全部倾注到儿女的身上。那时我看到父亲弯下背的身影，在内心许下诺言，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父亲，让他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日子久了，诺言就慢慢淡忘了，只剩下照顾好父亲的饮食起居了，忘记了父亲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为了生计东奔西走，稍有空闲就困守案头，又何曾注意到父亲的心情？父亲常走到我的房间，在我身边静静坐上一会儿，之后又回到自己屋里……
　　有一天，我问父亲是不是生病了，他含着泪说：“你就是再忙，也该与我说说话……哪怕1个小时……”父亲的话令我恐慌，一个怪怪的念头出现了，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也要对女儿说：“来看看我……只要半个小时……”我捧着父亲那双日渐枯槁、布满青筋的手失声痛哭，那曾经是一双多么有力的手啊！而今，拐杖限制了他的自由，孤独使他脆弱。
　　那一刻，我暗自发誓，我要履行曾经的诺言，保持父子间爱的延续，让年迈的父亲得到儿子时时送来的温暖。于是，我每天抽出时间与父亲讲讲外面的趣事，聊聊小时侯我是如何淘气……父亲总是耐心倾听我的讲述，讲到动人之处，我们父子都沉浸在过去美好的时光中。常与父亲交谈，父亲也萌发了活力，时不时对我说些他年轻时的经历、读书看报的心得、养花育草的乐趣……
　　傍晚，我搀扶着父亲去河边散步，仰望静谧的星空，踩着松软的泥土，呼吸青草的芳香，我把心中的喧嚣沉淀下来，留一片宁静和真情去陪伴步履蹒跚的父亲。“我要永远陪伴着你。”“不要这样讲，孩子……”父亲落泪了。不过，我知道，父亲的泪水是甜的。我写信给像种子一样散布在各地的兄弟姐妹，告诉他们：“不要再邮拐杖了，因为父亲身边有我。” □刘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