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对于苜蓿，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与苜蓿结下了不解之缘。
　　苜蓿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耐干旱且根须发达，只需一次播种，就能年年生长。阳春三月，便冒出嫩绿的幼芽，开始是这一小朵那一小朵，远看像铺了一层淡淡的绿纱，不几日便渐渐长高，是一汪翡翠了。这时候便是采摘苜蓿的好时节，苜蓿营养丰富，不仅仅是喂养牲口的好饲料，而且还是春荒时节上好的野菜，尤其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甚至还是农村人的救命菜。
　　大集体那会儿，生产队养了二十几头牛马骡，因此就种了一大片苜蓿。
　　春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娘缝的布书包往炕头上一扔，再去锅里摸出一块玉米或高粱饼子，背起背筐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地里拔野菜。生活很艰苦，每天吃的都是杂粮、玉米面、高粱面和红薯，几乎没有什么蔬菜，除了冬天剩下来的大白菜和萝卜以外，一年到头吃的是老咸菜。想吃一顿面食太难了，除非等到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是到了过年的时候。而春天的时候，野菜下来了，尤其是鲜嫩的苜蓿，便成了饭桌上人们最受青睐的美味。
　　我们要跨过一条小河才能到达那片苜蓿地里，河水浅的时候，找个最窄的地方，从水这边一下子跳到水那边，河水深点就不行了，得脱下鞋来趟水过去才行。爬上岸来，就看见嫩绿的苜蓿在风里招摇，仿佛在招呼我们，兴奋极了。先观察好周围没有“敌情”后，方可去偷，因为生产队有专人看管的。每个人分散开来，去掐那些苜蓿尖尖，还不时地比赛看谁掐得多。正带劲的时候，听到有人吆喝，“来人了，快跑！ ”纷纷背起筐撒腿就跑。慌忙中过河时，一个同伴还把鞋子弄掉了一只。
　　白天目标太大，就改在晚上去偷，选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一伙人沿着小路悄悄前行，到了地里就东一把西一把地胡乱揪起来，有的拿着布袋子，有的背着筐，一会儿就满载而归。那个时候全村人都是这么干的，不偷吃什么呢，又没有自留地。所以那一地一地的苜蓿，不但养活了牲口，还养活了一村人。年复一年，春风一吹，生生不息。
　　苜蓿的做法有好几种，但我最喜欢做成菜馅吃。母亲把苜蓿摘洗干净切碎，用面粉和玉米面混合擀面皮烙成合子，因为面粉不舍得吃，然后用软柴火在灶台下烧火，并使其受热均匀，这样烙出来的合子不过不欠恰恰好。或者是用玉米面包成的菜团子，尽管没有肉，馅绿皮黄，咬一口满嘴生香。还有一种做法：把苜蓿用水洗净与少量玉米面粉拌匀，再放到锅里蒸，不长时间一锅香喷喷的苜蓿糠团就做好了。无论直接抓着吃，还是凉拌着吃都非常美味可口。
　　在那个清贫的年代，苜蓿的清香伴我长大，有苜蓿吃的日子可真是太幸福了。以至于多少年后，一直念念不忘，对于苜蓿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那是敬仰，是感恩，是留恋，是刻在记忆深处的一份浓浓的乡愁。
　　从前，有泥土的地方就有苜蓿，有村庄的地方，必然有苜蓿的清香。想念苜蓿，想念故乡的味道。
　　□崔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