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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针锋相对反“磨擦”

“挺纵”参谋长邓克明



肖华(左)智斗沈鸿烈场景塑像



时任国民党乐陵县长牟宜之



  

智斗沈鸿烈


  冀鲁边区抗日武装力量的迅速壮大,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敌视。国民党河北省政府主席鹿钟麟和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密谋策划,制定了旨在反共的“冀鲁联防”诡计。
  1938年10月底,沈鸿烈在聊城一带遭到日军“扫荡”,逃窜到惠民,并命令手下的吴化文手枪旅进驻商河一带。他不敢和日军作战,同时更害怕抗日力量的壮大,和共产党在群众中日益增长的声望,积极推行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妄图把八路军“挺纵”赶出冀鲁边区,“收复”他们拱手让给日军而被八路军收复的土地。
  八路军“挺纵”在司令员兼政委肖华的率领下,在冀鲁两省交界处活动。津南、鲁北均为抗日民主根据地,八路军占领有利地域,进退两易,回旋余地大。沈鸿烈看到了这一点,同鹿钟麟串通一气,密谋出一条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诡计,那就是山东方面用软的办法将八路军“挺纵”赶出鲁北,河北方面用硬的手段吃掉或挤走八路军“挺纵”在津南的部队。他们认为软硬兼施、南北夹击,定能成功。为了实施“冀鲁联防”,沈鸿烈到鲁北整顿国民党武装,打击边区抗日军民,破坏抗日民主政权,撤换抗日县长牟宜之。为贯彻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的阴谋,冀鲁边区抗日军民同沈鸿烈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沈鸿烈给乐陵县县长牟宜之写信,指示说:“务必统一军令政令于国民政府,必须独揽党、政、军三权,一切事务不容共产党和八路军插手,要尽最大可能束缚他们活动,限制他们发展,处处事事予他们以掣肘、刁难,尤其在军饷、粮食、服装上不予供给,同时也不许他们建立政府,向百姓征收摊派粮款。总而言之,务必使共党、八路无法存身。 ”
  牟宜之系山东日照人,自幼读书,少年时代参加过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他因不满蒋介石对日本侵略者的不抵抗政策,才向其担任国民党中央委员的舅舅丁惟汾提出,要到敌后抗日。于是,丁惟汾将他介绍给沈鸿烈,沈鸿烈又将他介绍给刘景良,刘景良把他委派到乐陵。在中国共产党的教育下,牟宜之更加积极抗日和靠拢共产党,而对沈鸿烈的反共部署则坚决抵制,弄得沈鸿烈无计可施。
  1938年11月底,八路军总部以抗日大局为重,指示“挺纵”做好统一战线工作,尽量争取沈鸿烈共同抗日。肖华司令员根据总部指示,决定亲赴惠民。一天,他带着侦察科长刘友芝和一个骑兵班,偕同牟宜之,轻骑简从,去见沈鸿烈。进了惠民城,适逢冀鲁边各县的国民党地方官员和地主民团、土匪武装头子来向沈鸿烈拜贺接风。沈鸿烈素以坚决反共而臭名昭著,他的到来,使这些乌七八糟的头头脑脑感到有了靠山,顿时神气起来。他们为了讨得沈鸿烈的青睐,有的携金银珠宝,有的裹绫罗绸缎,有的抬来山珍海味。那天,沈府大院的戏楼上正在演出《天官赐福》。这些人坐在观众席上,都打着标明自己姓氏的旗号,张王李赵相杂,蓝黄黑白相间,煞是热闹。肖华看到这些打着 “抗日”“救国”旗号而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肖华被迎进客厅,筵席早已摆好。他微微扫视四周,朱门绣阁,很是阔绰,在这僻陋之壤,竟有地毯铺地;再看桌上,四盘八碗,燕窝鱼翅,很是丰盛。联想起沈鸿烈来到惠民后,赌博、嫖妓、吸鸦片之风如瘟病发作,而广大沦陷区的人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受苦受难,肖华不禁有些愤愤然。不过,他清楚自己这次来的任务,没有表露出愠色。
  沈鸿烈上前迎过肖华。沈是湖北天门人,清末秀才,日本海军学校毕业。曾任张作霖的东北海防舰队中将司令,后又任青岛市长,阅历颇丰,诡计很多,尤其擅于辞令,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很难对付。肖华当时只有23岁,着军装,穿草鞋,中等个头,白白净净,文雅和气。沈鸿烈见到肖华英气勃勃,知道对手精明强干,忙让到上座。沈鸿烈拿起一杯酒,干咳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肖司令年轻英俊,气质文雅,不失儒将风度。兄弟早闻大名,今日晤面,实为荣幸。来,为肖司令诸事如意干杯!”
  肖华谦虚地说:“我也早闻沈主席大名,今日来访,共商抗日大计。我提议,为国共两党团结抗日干杯! ”
  在座的都应声起立。沈鸿烈面部肌肉抽动了两下,慢慢地举起酒杯:“嘿嘿,共商抗日大计,不敢当,沈某倒想看看贵党贵军的抗日战绩,听听肖司令的良计妙策! ”
  听着沈鸿烈这种酸溜溜的话,肖华感觉很不是滋味。但他很冷静,喝干了杯中的酒,缓缓坐下,清了清嗓子,说:“沈主席客气,我们应该领教你的高见。至于战绩,我可以马上派人造表通报。目前,我们在津浦一线开展了破袭战,配合正面主力作战,还广泛发动群众,建立了根据地,为坚持持久抗战准备了条件。 ”
  沈鸿烈话锋一转说:“贵军防区在山西、河北一线,如今进入山东,恐多不便。山东近年多灾,百姓负担很重,贵军军饷很难筹措,还须请往河北征粮派款……”
  肖华不等沈鸿烈说完,便截断他的话:“沈主席,蒋委员长曾经在庐山号令全国,‘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事隔一年,沈主席不会如此健忘吧? ”
  沈鸿烈无言以对,拿着手巾直擦头上渗出的虚汗。肖华淡淡一笑,又说:“在这民族危亡之际,炎黄子孙应该携起手来,共同对敌。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拥护。 ”
  沈鸿烈脸拉得老长,冷笑了一声说:“统一,该不是把各路人马都统一到你八路军的麾下? ”肖华强压着怒火,正色问道:“沈主席,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鸿烈朝他的秘书长使了个眼色。秘书长狡黠地笑笑说:“听说,贵军吃掉了一些地方部队……”肖华爽朗地说,“对于破坏抗日的汉奸武装,对于助纣为虐的害群之马,理应除之! ”
  一直没有说话的牟宜之也忍不住了,在旁开了腔:“是呀,那些汉奸土匪不打日本人,光知道鱼肉乡里,老百姓谁不恨得咬牙切齿。八路军兴义师,除奸逆,所到之处,民众无不箪食壶浆,迎接……”
  “来,上酒! ”沈鸿烈一声吆喝,打断了牟宣之的话。他呷了一口酒,骄横地说:“倘若有人借用抗日名义,私自积蓄兵力,扩张地盘,那又居心何在呢? ”
  肖华昂然回答:“沈主席大可放心,我党我军光明磊落,诚心奉行国共合作方针,一切皆从抗日出发。我们收复之地,都是‘国军’遗弃、日本侵略者占领的地方,收复这些失地,是每一个中国人的神圣职责,决无其他图谋,天日可鉴。 ”
  沈鸿烈冷笑道:“既然愿意接受国民政府统一领导,即宜卷甲收戈,静听调遣。乃人不散队,械不去身,分食于地,资货于商,据陆而复问水,市马而复造舟,其间能说终无异志? ”
  肖华对沈鸿烈的蛮横和无赖,实在不想多费时间去驳斥,只是恳切地告诉对方:“沈主席,眼下大敌当前,民族危亡之际,我们彼此都应去掉成见,精诚团结。太平天国的干王洪仁玕曾经说过:‘倘邦中人不自爱惜,则鹬蚌相争,转为渔人之利,那时始悟兄弟不和外人欺,国人不和外邦欺’。 ”
  沈鸿烈眼皮一耷拉,摆出了省主席的架子:“不管怎么说,乐陵是卑人治下,还望肖司令不要染指乐陵政务,使省府为难。 ”
  肖华坦然笑道:“我军为抗日进驻乐陵,同全县父老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得到了各界民众的赞扬和拥护。牟县长,我们该没有什么使你感到不便的地方吧? ”
  牟宜之连连摆着手说:“肖司令,哪里话,哪里话。 ”话不投机,都无心用酒,只一个小时就散了席。
  不久,沈鸿烈又致函肖华,说要前来乐陵洽商政事。他企图把 “挺纵”赶出山东;实在不行,也可显显省主席的威风,挽回在惠民失去的面子;再不然,就带走牟宜之,另派顽固分子来乐陵。
  肖华接到信函后,觉得这又是一次对沈鸿烈进行争取、教育的机会,同时也充分估计到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这天,沈鸿烈带着国民党鲁北行辕副专员薛儒华,前呼后拥,耀武扬威,乘黑色小轿车来到乐陵。
  他走进县府大门,肖华、牟宜之和“挺纵”参谋长邓克明、政治部主任符竹庭等人把他迎入客厅。主客寒暄之后,谈到正题。肖华再一次提到抗日统一战线,说:“只要全国上下、民众各界,同心同德,共赴国难,日寇是一定会被打败的! ”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沈鸿烈摇晃着脑袋说,“日军兵器精良,国军在徐州、南京重兵防守,尚且抵挡不住。贵军武器陈旧,装备简陋,岂不是以卵击石? ”
  邓克明等几个人气得火冒三丈,愤愤地站了起来。肖华用目光制止了他们,然后,爽朗地笑着回答沈鸿烈:“正义之师必胜,不义之师必败,这早已为历史所证明。为了捍卫国土完整,驱逐日寇,我们即使撞个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沈鸿烈眼珠子转了转,拉长了阴沉的脸说:“贵军精神可嘉,但日军强悍毕竟是事实,不强悍,怎么几个月便占了大半个中国?不强悍,宋哲元十几万大军怎么也被击溃?你们知道二十九军是中国陆军的劲旅,连他们都敌不住日军,还……”他说到这里便截断了话尾,接着摆出一副忧伤的神色叹了口气:“唉,一方面是日军强悍,一方面也怪我国力弱,不是吗?商战而败,工战而糜,乃至农业亦相形见绌,棉麦生货仰给舶来……”
  “这能怪谁? ”一直没有开口的牟宜之愤愤地插了一句。“都是当局对外无统制之策,对内无富国之心,乐岁则挥霍无度,灾歉则束手待毙,民生所以枯萎,所以……”
  “放肆! ”沈鸿烈狠狠地瞪了牟宜之一眼。牟宜之并不屈服,额头上的青筋绷得更高。
  肖华向牟宜之投去赞赏的眼光,然后,脸朝沈鸿烈说:“沈主席,日军固然强悍,我们也不讳言自己的国弱民穷,但落后总不能任人欺负,落后总不能看着别人把自己的国家灭亡。只要大家攒足劲,坚持抗战,将日本侵略者赶出国土,我想是一定能成功的。阳明堡的胜利、平型关大捷,不是已经说明了问题? ”
  肖华说得慷慨激昂,令人听得热血沸腾。沈鸿烈的眼睑挂了下来,阴冷地说:“肖司令,胆量并非表现在嘴上,有能耐别呆在后方。 ”
  “对,躲在鬼子屁股后面鼓噪呐喊,净占些敌人扔了的地方,这也算抗日?”国民党鲁北副专员薛儒华也跟在后面帮腔。
  “怎么不算抗日? ”邓克明抑制不住怒火,气愤地站了起来。肖华也微微涨红了脸,但他还是捺住了怒火,压低声调缓缓地说:“我们在这里发动群众,建立抗日根据地,就是控制了敌人后方,同前方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至少是加重了敌人的后顾之忧,分散了敌人的兵力,拖住了敌人的后腿,限制了敌人向正面推进的兵力和速度。今后,日寇势必还将回师华北,企图巩固其占领区,因而这里即是前方。到那时,我们众志成城,日寇就不能横行无忌。能说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抗日? ”
  肖华义正词严。沈鸿烈脸色由灰变青,一时理屈词穷,聋拉着脑袋。忽然,他又挺起脖颈,气势汹汹地说:“即便是抗日,也轮不到你们! ”沈鸿烈气急败坏,露出了赤裸裸的霸道,举座愕然。
  肖华气宇轩昂地站了起来,向四周环视了一下,严正地驳斥说:“沈先生如此说来,未必妥当吧?常言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反对我们抗日,岂不也拂逆了蒋委员长庐山讲话的意旨。 ”
  沈鸿烈气呼呼地站起来:“道理我懂,可沈某更懂得你们应该尽快撤出山东,否则不但夺了我的地盘,还夺了我的部下。 ”接着,他扭头朝着牟宜之,声色俱厉地喝道:“立即随我回省府! ”说完便带领亲随,气汹汹地离开。
  跟在沈鸿烈身后的两个马弁,挟持着牟宜之,把他推上了汽车。
  沈鸿烈的汽车,刚刚驰到城外南关,便遇到上万名群众的拦阻。黑压压的群众,在乐陵县动委会主任王国华的带领下,将汽车团团围住。“拥护牟先生主乐!”“挽留主张抗日的牟县长! ”“反对破坏抗日者! ”的口号声震天动地,吓得沈鸿烈胆战心惊。他下令开车,但拥在汽车前面的几百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老太太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上,恳求沈鸿烈留下牟县长。沈鸿烈无可奈何,又命令士兵在车上架起机枪,但群众毫无畏俱,不少青壮年汉子都怒目圆睁,卷起了袖子,高呼“沈主席的枪是打鬼子的,不是打老百姓的! ”沈鸿烈知道众怒难犯,不留下牟宜之,休想离开乐陵城,只得狠狠地将牟宜之推下汽车。群众见留下了牟县长,便让开一条路。沈鸿烈狼狈地逃出群众的包围圈,灰溜溜地窜回惠民去了。
  驱沈挽牟的这场斗争,使人民看清了国民党顽固派的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的嘴脸,极大地鼓舞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反顽斗争情绪。经过斗争,沈鸿烈的反共阴谋被彻底粉碎;也使牟宜之同共产党的关系更加密切。牟宜之后来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党的统一战线工作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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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4 版:浴血奋战冀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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