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家中大扫除，无意间翻出了这张拍摄于1978年的老照片，尘封近40年的记忆闸门被瞬间打开了。
　　1977年，随着 “四人帮”倒台，我结束了下乡知青生活，招工来到了沾化发电厂。在那里，我结识了张志、李联邦和都雁铭。我们四人都有着相同的经历：是知青，父母都在文革中遭受冲击。我们彼此情投意合，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我与李联邦最为要好，他的父亲早年参加革命，跟随大军南下，在成都军区装备部工作。因在文革中遭受冲击，李联邦回到了老家沾化。
　　我们在一起侃天说地，把酒论盏，好不惬意。单身的生活是快乐的，也是短暂的。不久我们各自成家，联邦也如愿以偿调回成都市，在成都电视台工作。靠书信和电话，我们保持着联系，后来他也几次回到山东，故地重游。每次见面，我们都彻夜交谈，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
　　再后来，我从沾化电厂调到德州发电厂。1999年是我国实行长假制度的第一年，那年国庆节满怀着对老友的思念，和对巴山蜀水的向往，我和家人决定去成都旅游。联邦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高兴，跟我商定了旅游的线路、住行等事宜，我俩对相逢充满期待。我和家人从济南机场登机，在双流机场降落。一出站，便在人群里看到等候多时的联邦。我们二人紧紧拥抱，彼此介绍家人，其乐融融。
　　在宾馆里，我们的话题从下乡的艰辛，到招工的喜悦，再从各自的家人到工作的变迁，聊了整整一夜。联邦还是那么幽默风趣，交谈中得知他进入影视圈，拍摄了不少电视剧，还不时背几句台词，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十几天的旅游，联邦几次抽空相陪。即使他不陪在身边，也经常给我们打嘱咐的电话。离开成都的那晚，我们最后聚了一次餐，他不停地给我夹菜，自己却不多吃。临别时分，他拉着我的手，红着眼睛对我说：“有机会就再来吧，见一次少一次了。 ”我含泪拥抱了他。他说这句话，我只当是老友难分的感慨，并没往心里去，哪儿知道竟一语成谶。
　　2000年4月，我得到消息，联邦查出肺癌晚期，已经住院。我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夜坐飞机赶往成都。再见联邦，他消瘦了许多，挣扎着坐起来，憔悴的脸上挂着微笑。我们含泪相拥。等我问他去年告别时的那句话，他承认那时就已经得知了病情，为了不打搅我们快乐的旅行，他隐瞒了病情，拖着病重的身子陪伴我们一家。多好的兄弟，多好的朋友，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泪流不止。
　　第二天我就要返回，临别时，他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松开。我俯下身吻了他的脸，泪眼模糊不知道说什么。突然，他松开我的手，大声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是英雄们临终前经常呼喊的口号，听到这句话，好似万箭穿心。
　　我忍住泪水头也不回地跑出病房，依然听到他坚强的呐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于志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