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会现场。

　　这边是庞大的待就业数字，那边是对职业的“挑挑拣拣”，大学毕业生依然被固化的择业逻辑所支配。当他们第一次拥有自主择业权的时候，却一窝蜂地涌向了考研大军、政府机关和 一线城市——
　　■考研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因高考造成的文凭劣势。而一张光鲜的文凭，很多情况下就是知识青年晋级白领阶层的进阶石
　　■头顶天之骄子光环的大学生，在“低端得就像劳务市场”的招聘会上时常会觉得曲高和寡
　　■相比于人情与僵化体制束缚的大多数二三线城市，“北上广”才是年轻人的“梦工厂”
　　■公务员稳定性强、福利高、社会地位高、退休后保障健全，这促使着一大批毕业生向公务员群体靠拢
　　这是一个甚至被主流舆论称为 “史上最难”的大学生就业季，背后是一串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数字： 669万的应届毕业生，创下建国以来的毕业生人数之最，比2012年多了19万；就业岗位却不增反减，缩水近15%，一线城市毕业生签约率一度低于三成。
　　然而，堪称残酷的形势却并没有击碎大学毕业生已然固化的就业逻辑。一个应该更加开放、充满活力的群体，当第一次自主行使择业权的时候，仍然不加考虑地涌向了考研大军、政府机关和一线城市。
　　考研失败，考公务员；考公务员失败，考事业编制；再失败，就想方设法挤进国企，或者奔向 “北上广”。诚然，任何一个理性的个体，获得一份稳定或体面的工作的想法都可以理解，但是，当这种想法成为669万人的共同诉求，就会让本就 “僧多粥少”的就业形势越发吃紧。

工作=都市白领

　　“一分之差！” 1990年德城区出生的李敏说这话时，惋惜的语气里透着一点得意。总体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考研成绩，因此她决定再拿出一年的时间冲刺，希望可以考入大连的一家高校。
　　虽然还有三十几天就要离开山东师范大学，李敏却并不因为待业着急，她甚至放弃了两个工作机会，一个是某培训机构的教师助理，一个是某电视台的后期剪辑。原因很简单，这两个工作都无法真正达到她的心理预期。
　　她觉得真正体面的工作是白领， “像 《致青春》里的郑微，穿着时尚，举止高雅，行走在大都会的摩天大厦之间。”而考研，就可以给她提供扎根一线城市的落脚点。考研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因高考造成的文凭劣势。而一张光鲜的文凭，很多情况下就是知识青年晋级白领阶层的进阶石。大型国企、世界500强企业等用工单位更多的青睐一本院校、 985工程等等，在数量庞大如蚁的就业群体面前，这些企业天然掌握话语权，它们从最顶端掐尖，剩下的被不同阶层所吸纳。
　　都市白领，是李敏与同龄人对 “工作”最直接的定义。他们多数人对父辈那种毫无品质可言的市民生活嗤之以鼻，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很少有人主动想回到日子波澜不惊的家乡小城。
　　当然，千军万马涌上狭窄的独木桥，必然挤掉一大部分人，但少有毕业生会真正在意这些。 “毕竟不是高考，它这只是毕业后许多道路中的一条。”
　　这其中的很多人，加入到分享 “北上广”就业机遇的战斗之中，他们宁可以 “蚁族”的身份待机而动，也不愿意回到偏重于 “拼爹”的二三线城市。

曲高和寡

　　德州学院1989年出生的张立红也没有搭乘上读研的列车，与李敏不同，她不打算在 “虐心”的考研上投入更多的时间。
　　她开始参加学校组织的招聘会。虽然频繁穿梭于大小招聘摊位之间，张立红却很少打开存放个人简历的档案袋。一眼望去，三分之一的职位都是销售，这远没有激发起张立红投出简历的冲动。
　　许多应届毕业生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企业竟然会将“连初中毕业生都能做”销售职务伸向了大学生，这让许多大学生觉得很掉价。头顶天之骄子光环的大学生，在 “低端得就像劳务市场”的招聘会上时常会觉得曲高和寡。
　　新闻科班出身的张立红理想的职业是记者，实在不行，与记者沾边的什么文案策划，她也可以接受。在对找工作的态度上，她比李敏更务实了一些，即使二三线城市的小企业，她也没有放走一些就业的机会。上周，她还参加了德州一家小企业文案助理职位的面试。但是，在收到录用通知的时候，她却又改变了主意。对方开出的薪资待遇让她难以动心——只有她的工作于销售挂钩，工资才有望突破2000元。 “这还不是变相的搞销售？”张立红不喜欢整天需要看别人脸色的销售工作，即使销售被称为21世纪最有前途的职业。
　　在德州学院就业 （创业）指导中心主任刘晓东看来， 90后就业群体排斥销售，源于这个群体普遍存在畏难、怕挫折的心理。销售对体力和脑力的巨大消耗，以及频繁遭受的冷遇，让自小生活优越的90后难以适应。况且，销售里传统观念中体面、光鲜的职业相去甚远，从小被灌输传统观念的90后宁可选择收入不高但稳定的工作。

奔向 “北上广”

　　也有一些人选择奔向 “北上广”。虽然在这里他们被挤压的像一条沙丁鱼，还要承受来自生活最琐碎的压力，但是“北上广”坐享国家在政治、财政等多方面诸多优惠政策，早已成为中国自由市场经济的亮点城市，相比于人情与僵化体制束缚的大多数二三线城市， “北上广”才是年轻人的 “梦工厂”。
　　就在李敏放弃全力准备考研的时候，她的舍友逯瑞英却选择了奔向上海。虽然这个城市里暂时给她的仅仅是微薄的收入和无法预知的未来，但却不影响她对这个国际大都会的欣赏。摩天大楼与华彩霓虹与她想象中的情景完全契合。除此之外，她深信这个大都会可以给她提供二三线城市远远无法提供的机会。
　　在上海高达960万的外来人口中，逯瑞英只是其中的一员。 “高智、弱小、聚居”，有学者把他们比喻为 “蚁族”。他们生活在郊区的聚集群落里，月收入两到三千，即使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也不愿意轻易离开。在二三线城市更强调家庭背景和人脉关系，知识和才能有时候会变得无足重要，但是大城市相对公平可以让他们近距离触摸出彩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在大城市扎堆的不仅是年轻人，企业、学校、商业设施、交际场所、服务机构……这些当代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服务元素，大多集中在大城市，在可预见的未来，“蚁族”可以享受现代化带来的便利。

涌上“独木桥”

　　有一种可能，可以将大批量的毕业生召唤回家。那就是来自家乡的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比如公务员。
　　烟台大学的90后毕业生庞敏，就打算离开较为发达的沿海城市回到家乡德州。她想通过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考试找一份安稳且离家近的工作。但她清楚地知道，在拥挤的公考“独木桥”上胜出，绝非易事。她甚至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哪怕一边干着一份普通工作，一边准备公考。如果一次考不上，来年再重复一轮。
　　这其实是年轻一代人的普遍选择。一边工作，一边重复参加着一年又一年的公考，更多的人充当着这个号称“中国第一考”的“炮灰”。但是他们乐此不疲，100多元的报名费，并不会对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压力，但是却拿到了一个得到来自国家层面保障的入场券。有数据显示，过去的十几年间，国家公务员考试报名人数增长了42倍。
　　当弱小的个体无法登上公务客船的时候，他们多数选择一家具有完备的社会福利和保障齐全的雇主，由此，垄断型的国企对他们构成了十足的诱惑。
　　有学者认为，相对于80后，90后大多在衣食无忧中成长，他们并不急迫地想找一份工作“糊口”，而是更希望得到来自体制的庇护。公务员稳定性强、福利高、社会地位高、退休后保障健全，这促使着一大批毕业生向公务员群体靠拢。
　　民营企业则经常会遭遇来自经济环境的冲击，要么保障不健全，要么动不动裁员，这都加剧了年轻人对于进入“体制内”的渴求。

□本报记者 任立松 见习记者 尹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