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踏上了这条乡村公路。
　　路两边，挺立的白杨，是路的守护神；太阳能路灯，照亮村民生活巨变。
　　一条路，宽了，笔直了，有路灯了。
　　排列整齐的院落，搭建的葡萄架，爬满绿藤。老人们，正在葡萄架下聊天，微笑着谈论这几年农村的大变样，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
　　我沿着崭新的柏油路前行，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沥青味。路人告诉我，这条路前不久翻新过。
　　时间推移到2005年夏天。那年，我是一名乡村干部，这条路是石子路。每每有车经过，尘土飞扬，路人捂住口鼻，停靠路边，给汽车让行。
　　某日，乡长召开会议，笑着告诉我们一条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乡有15公里路纳入了“村村通”建设。我们一听，兴奋起来，有人问：“那就是说，我们乡村要通公路了？”乡长点头，我们鼓掌。
　　乡长停顿了片刻，表情严肃起来，继续说：“但是，划拨资金不够，需要干部捐款。”
　　听见“捐款”，我们沉默了。那时，我的工资总额只有700多元。乡长看看我们，没有说话，良久，说：“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上有老下有小，但是，路我们要修，‘要想富，先修路’。唉！我们的农民太穷了。”
　　那天，乡领导带头捐款。
　　下午下班，我骑着自行车行走在石子路上，途经一人家，有一位老人正拿着铁锨，从毛驴车上往下卸小石子。他的家门口，因路人长期行走，汽车碾压，小石子被尘土掩埋，土已经漫过脚脖子了。
　　老人皴粗的手，青筋凸起，握着铁锨，微微颤抖，步履蹒跚，花白的胡须，在飞扬的尘土里，像衰败干草，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停下，问老人，家里的其他人呢？老人笑着说，孩子都在庄稼地里忙，又不许他下地，他就想着把家门口的路修整修整。他还告诉我，他家养着十来只羊，就因为路上尘土太厚，羊老板嫌脏，不愿意来，只能散卖。我看着沧桑的老人，老人身上磨破的衬衫，突然明白了“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
　　三天后，“村村通”资金划拨到位，听说要修路，村民们自发捐款。十元，五元，一元，五角……干部湿了眼眶，自愿捐款。施工单位领导看着这些零零散散的纸币，眼睛也湿润了。
　　那年，施工单位免费为乡村多铺了两公里路；那年，铺路时，村民们自愿挑灯夜战，平整砂石料，修正路沿石；那年，国庆节，我们的“村村通”公路铺设完成；那年，村级育肥大户增加了十几户。
　　十多年过去了，村子，早就旧貌换新颜了；村民，早就旧屋换新居了。原本窄窄的路，如今宽广、崭新，通向富裕的方向。它像眼，看着从贫穷到富足的村民。
　　一条路的变化，由窄到宽，从尘土走向柏油，它在变化。它变化的，不正是奔小康之路吗？
　　□甄建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