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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嘀嗒伴我行
  五六岁的时候,我以为时间在天上,因为奶奶的一天是从瞭望启明星开始的,我们全家人的一天则是从奶奶的咳嗽声中起步的。
  奶奶常说,站在院子里,启明星上了三爷家的房梁,天就快亮了,人也就该拾掇工具上地里干活了。
  七岁那年,我跟奶奶离开了家,到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走一家老得不能再老的亲戚。一老一小,沿着河道蜗牛一样缓慢移动。我看不见熟悉的槐树、枣树、石榴树,不知道早晨、中午、傍晚在哪里。好在我们还有回家的那一天。当我再见到熟悉的家、房梁、启明星,胸口热乎乎的,像是刚刚喝了碗红糖水。奶奶和我们一家人又开始跟着星星、月亮、太阳的脚步,过我们麦粒一样自然的日子。
  九岁那年,奶奶与我们分开了。我放下草筐和羊缰绳,走进了心仪的学校。坐在教室里,老师的话、书上的字、课堂上的每一个细节无不强烈吸引着我,任何困难都阻止不了我求知的步伐。在我们家,母亲鸡叫即起,我紧随其后。有了全村雄鸡明亮的歌喉,一个人走漆黑的路,我也不会害怕,因为它们是我看不见的火把。在村庄与村庄之间空荡的距离中,在房屋与房屋之间漆黑的空隙处,雄鸡高亢嘹亮的歌声鼓荡着暖流。
  记得有一次,我“按时”到校,敲门,敲门,再敲门,门终于打开后,赵老师却劈头就问:“你咋半夜就到校? ”之后,赵老师一再嘱咐我转达他的话,让父亲哪怕不吃饭也要买个小闹钟。然而父亲终是没有买,我还是跟着鸡叫走。
  第一次看见闹钟是在赵老师的办公室。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马蹄钟,纯白的表面,天蓝的轮廓,细脚伶仃的指针优雅地转着圈。赵老师考察我们背诵的时候,看一眼小闹钟,点一下头。我背完后,赵老师再看一眼闹钟,再看一眼我,摆手示意可以走了。可我却迟疑着不肯转身,因为我发现小闹钟里还有一只小鸡,它一秒啄一下、一秒啄一下,比我们家的打鸣鸡可爱多了。此后,我对跟着启明星、跟着鸡叫声开启一天的生活方式有些厌烦了。我也渴望拥有一个闹钟,哪怕一个小的、旧的也行,我甚至梦见“叮铃铃”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然而,直到初中毕业,小闹钟也一直只存在我的梦里。
  中考后,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一所中等师范学校,成了端“铁饭碗”的准“公家人”,这让全村老老少少着实惊讶了许久。队长大叔恍然大悟地总结:老天有眼,东边不亮西边亮啊!昔日因破败而冷清、因冷清而更显破败的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了。街坊邻居鱼贯而入,被单、围巾、鞋垫、笑脸等也跟着进了门。可说实话,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小闹钟能像通知书那样,从天而降。
  可是,天上只下雨,不下闹钟。
  就在我盼到不愿再盼的时候,姑姑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那天,我正帮姑姑烧火做饭,姑父一脸喜气地进门,递给姑姑一块手表。姑姑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双手接住,小心翼翼地打开塑料盒,把表戴到自己的手腕上。她举起手腕,一边端详手表,一边偷偷看我。我见了,将头更深地埋到火光中去。“来,给你的! ”姑姑哈哈一笑,将我从灶火前拉起来。而且,不容分说地将表套在了我的手腕上。那一刻,木讷的我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可我心里的感激早已漫灌成河。中午吃饭的时候,姑姑非常开心,我却沉默无语。要知道,在1987年,一块32元的蝴蝶牌手表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着实不是一笔小开支。而且勤苦了半辈子的姑姑都不曾戴过一块表。这块来自亲情的表,戴在我手上,着实沉甸甸的。
  读师范的三年里,不管寒暑,我每天坚持早上5:30起床,晚上11:30睡觉。没有人知道,我的刻苦来源于一块手表给予的动力,更没有人懂得我迷恋第一名的成绩,其实是为了回报我承受不起的亲情。姑姑哪里又想到,一块蝴蝶牌手表竟将我的人生拨快了许多。三年后,我有幸被保送到一所师范专科院校,成为所谓的天之骄子。
  我上师范二年级的时候,哥哥考上了大学。在我上大学的日子里,哥哥毕业,妹妹、表妹、表弟也开始上高中、初中、小学,他们成绩都不错。姑姑常对人讲,是我将一个家族带出了荒坡。邻居们也说,多亏我让半个村子转了向。其实,这一切都不是我的功劳。往大处讲,是我们遇上了好时代;往小处讲,我跟兄弟姐妹们一样,也是小闹钟的“嘀嗒”声和蝴蝶手表的受益者。
  如今,我家床头有闹钟,客厅有挂钟,厨房还放了一个散香味的苹果钟,而且家里人人有手表,出门坐车、逛商场、逛公园,看时间很方便,可以说,时间就像幸福一样,随处可见。女儿开玩笑说,一年也不看一眼的钟表,放那儿就是个摆设。其实也对,现在智能手机随身带,几点几分几秒,想多精准就多精准。
  可在我心里,时间是一条大河,我们的过往就是河面上的波纹。不管河水流到多远的地方,属于我们的时间,依然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流淌着。
□刘高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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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4 版:今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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