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师和家人常常教育我们，要爱父母，爱儿女，爱你身边的人，甚至爱陌生人。在人生的词典里，唯独没有爱自己这一说。
　　回想自己大半生，很小的时候，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听母亲说，在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比我大一岁半的三姐还不会走路，我每天牵着跌跌撞撞的三姐学走路。再大一些，大弟出生，不到七岁的我开始带他。
　　母亲天不亮起来做早饭时，会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给弟弟冲奶粉，带弟弟睡觉，自己常常困得睁不开眼。三年级后，个子还小小的，全家的饮用水，也是我一担担挑回来。
　　课余时间，我替母亲做纸袋子。厚厚锋利的牛皮纸常常割得一双手鲜血淋淋。下午放学后，我和三姐负责浇一大片菜地，她负责浇菜，我负责挑水。
　　小时候，家里姐妹多，大姐二姐穿不下的衣服，都是给我们穿。三姐身体不好，总是得到母亲更多的关照。母亲把姐姐们不穿的衣服，总让三姐挑，挑剩的才会给我。
　　面对母亲的偏心，有时也气恼。有一次，我赌气先拿了一件天蓝色的春衫，母亲知道后，非让我给三姐。
　　前年，大姐的外孙出世，约母亲和几个姐妹去她家玩，大姐习惯性地把自己穿过的衣服，翻出来送给其他姐妹。母亲示意三姐先挑，大姐二姐看不过去，指责母亲太过偏心。大姐偷偷把她刚买的新衣送给我，我笑着拒绝了，告诉她，现在不比从前，生活条件好了，买衣服都不叫个事。
　　参加工作后，父亲对我的懂事很是心疼。每次发了工资，我会全部上交母亲，母亲每个月给我十元零用钱，这其中包括每月的上班餐。
　　工作一年，别的小姑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开始找男朋友，而我天天是工作衣、布鞋。那些年，厂里效益好，隔三岔五会发奖金，每次给父亲的时候，父亲总是说，女孩子要学会爱自己，不要穿太朴素，去买些新衣服吧。后来，在父亲一再催促下，我才做了一条素雅花色的连衣裙和学生裙。
　　成家以后，我仍然忽略自己，忘记自己。每年快入冬的季节，我都要为家人织毛衣，总是先织儿子的毛衣毛裤，然后老公的。回到娘家，发现父亲怕冷，我又马上为父亲织毛衣毛裤。天气渐渐转暖，想想，还是明年为自己织件毛衣，一年又一年，年年计划落空。
　　如今，翻遍大衣柜，找不出两件自己穿的手工毛衣。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汉子，半辈子像只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身体微恙，小病小痛，忍一忍就过去了，工作不能放下，那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的基础；父母年纪大了，要时常看望，儿女的事儿很重要，不能影响……唯独自己，永远排在最末位。
　　身体渐差，让医生把脉，说我需加强营养，注意休息。
　　这一瞬间顿悟，爱自己是一种责任，只有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
□刘满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