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名馨花园的徐文敏老师是笔者所有采访对象中年龄最长的。因之前没有找到徐老的联系方式,通过朋友得知了门牌号码后,在一个细雨霏霏的上午,笔者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房门。
由于身体原因,已几个月没有下楼的徐老师,在明白了笔者来意后,甚是高兴。 86岁的他听力下降的厉害,视力也衰退了很多。好在有老伴赵辉女士旁边作翻译,与笔者沟通起来还较顺利。
“八中是73年春天建校。当时,一个班在宋家,一个班在张习桥。”徐老精神很好,笔者还没落坐,就把洪亮的嗓音送进耳朵。
据徐老回忆,八中是边建校边招生的。自1973年春天开始,先是招收了两个班。他是一班班主任。二班班主任是山东师范学院毕业的安吉兰老师。
“我去报到时,学校还没有影儿,因上级委托张习桥公社文教会计李振兰(八中成立后任会计多年)负责建校,我就把组织关系交给了他。随后就指认我为一班的班主任。”徐老师说,当时只有他和这群学生属于八中,其他的全部借用张习桥联中的(后来通过采访安吉兰老师,二班的情形与一班大体相同)。当时开设课程有语文、数学、化学、物理、政治、音乐等课程,除他担任语文课教学外,其他全部由联中的老师代课。记得化学教师刘顺星(后来任张习桥公社书记,县检察院检察长),政治教师陈有明(后来任县委统战部副部长),数学教师是朱官屯村的朱庆温(已去世)。
“办公没有桌椅,睡觉没有床铺,好在联中校长是我的学生,都是通过他解决了这些问题。再有困难我就去找公社,当年的一位副书记也是我的学生。在他俩的帮助下,学生们才能正常上课。就这样持续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搬到位于公路西侧新建八中的潮湿校舍内和宋家的二班汇合。校领导班子及教职员工也陆续配齐就位”
为完善八中的历史资料,笔者拿出一张建校初期草图,想请徐老师再完善一下内容。哪个地方是教室?哪个地方是宿舍?哪个地方是食堂等。待老伴找来放大镜后,在老两口的共同回忆中,一个完整的八中建校初期平面图得已完成。
徐老师告诉笔者,他的老家是糜镇西徐村人。在调八中之前是原陵县二中的一名语文教师。因老家有七十多岁母亲需要照料,他申请上级把自己调到了八中。
“条件虽然比不上二中,但离家近,能照顾上老人。当时二中不放人,那时教师资源短缺,像我这样有丰富教学经验的教师更是稀少,因为我的调离还把二中得罪了。 ”说到这里的徐老脸上略显愧疚神情。
谈起当年教师队伍人才稀缺话题,徐老师回忆起了他传奇的求学之路。
他告诉笔者,他小学毕业之后只进校门读了两年书,然后边教书边自学,从教初小开始,高小、初中、高中、电大。最后的学历是山东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
少年时代的徐文敏家里很穷,兄弟三人他排老小,在父母眼里,和身体羸弱的二哥比起来,他身体强健好动,更适合干体力活。就这样,拮据的家庭生活,只能供应岔不开两三岁的哥哥们上学,直到1943年,已是12岁的他才进入糜镇完全小学读书。毕业后,家里实在负担不起他继续读书的费用,想让他安心农活。面对家里的生活困窘,18岁的他已懂得如何去实现自己的读书梦。在听说百里之外的惠民招生,师范类管吃喝,还不用交学费后,就从家中偷了一元钱的报名费,约了四个伙伴一同前往。到了那里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招的是插班生。四个人中考上两个,由于他的考试成绩好,直接插班到二年级。这样,在家借了嫂子一床被子的徐文敏成为了关峰(文革期间担任中央文革成员)任校长的惠民师范学校二年级学生。
短短的一年师范生的学习生涯行将结束时,上级要求毕业生一律参加当地的土改运动。根据表现,考查学生在政治上是否过关。那年底,他去了当时的章历县(章丘、历城边缘划出的县),见证了旧军孟氏家族在土改中的命运之归宿,土改结束后回到学校经鉴定正式毕业。
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学校是边临镇完小,当时的校长叫华英民(后来的陵县一中校长、书记),四年之后的1955年,县里决定再扩建二中(郑寨)和三中(义渡口)两处中学后,要在全县教师中推选一人参加省教育厅举办的中学教师进修学校培训班,为扩建的新中学储备师资力量。徐文敏被选中。满一年后学校从结业学生中挑选出八名优秀学生实习,徐文敏又被选中,在大明湖南岸的正谊中学(“四人帮”成员之一的张春桥就读的母校,后来改名济南第十七中学)实习,这期间徐文敏如鱼得水,边学习边实践,这段经历为他后来的教学打下了坚实基础。实习期满后被分到了刚刚成立的陵县第三中学。八个月后,陵县第四中学筹建完毕,上级要求在全县中学里抽调骨干力量充实四中教师队伍,刚刚熟悉了三中教学环境的他又风尘仆仆地赶到四中,在四中一呆就是十二年,然后调入二中。在长期的教学实践中,他总感觉自己所学知识不够用,自己学历水平太低。因此,他利用所有的业余时间,依靠学校图书馆及八方淘来的书籍进行自学。 1962年,当时的山东师范学院招函授生,招生对象为具有专科学历的教师。离要求还有一段距离的他和二中选派的教师许振刚(后来任陵县人大副主任)在全县三十多名报考的学生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名师范学院的本科函授生。
说到这里的徐老,还给笔者讲了一段他很无奈的往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国家对学历文凭的重视,教师的社会福利待遇也相应有所提高。当徐老师拿着他的毕业证书展示给上级有关部门时,得到的回答却是“凡是两年制的都属于专科”的认证。这让徐老非常生气,证书上明明写着本科毕业非要“想当然”地说成专科呢。徐老只好求救于已改为“山东师范大学”的母校和当时的教育部。等两个部门相继发来证明公函后,问题才得到圆满解决。
徐老还对笔者说,八十年代初,全国教育正处在一片繁荣时期,德州第五中学调他去教书,他也想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环境。然而,申请报告被上级部门驳回了。理由是“徐文敏是八中的‘把关’教师,不能离开。”同时答应他等职业中专建立后,第一个调他去县城教书。 1986年,随着职业中专的成立,已过半百的徐文敏老师离开了乡村一隅的八中,来到县城安了家,并担任职专电大班的课程教学。 1992年,已在教育战线工作了42年的徐文敏光荣地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后,突然感到生活一下子没了兴趣。当时的学校也正为他退休后没人来填补空缺发愁,于是,他又回到学校重新执起了教鞭……
翻开徐老保存的像册,一张年轻时的照片引起了笔者很大兴趣,照片是徐老年青时的黑白头像照,照片中的徐文敏,薄唇微闭上扬,目光凝神,面容清秀俊朗。发型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文艺青年流型发式,颈下是无领白色衬衫。
再望望眼前满脸老年斑点,并患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腰痛等多种病症的徐老,笔者暗自感慨:徐文敏老师真的很老了。徐老师的老,有岁月的催促,有他一生求索中的坎坷,也有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本科毕业证就是本科毕业证”的人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