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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小戏欢乐多



  上世纪50年代初,人们的物质生活还相当贫乏,年轻的人民共和国刚从战争的废墟上建立,又连续遭受到自然灾害的侵袭,特别是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3年自然灾害,广大农村百姓吃不饱肚子,穿不上衣服已成常态。然而,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情况下,人们的精神生活的需求并没有减少。当时,农村既没有电,更没有收音机、电视机。天一黑下来,整个村子死一般寂静。偶尔听到几声狗叫的汪汪声,可以传得很远很远。在那些年月,乡村小戏成了人们精神生活的奢侈品。
  我的家乡是平原县王打卦公社郭家堂村,乡村小戏不时光顾。 4公里外的恩城有个“说书人”,人送外号“铁蚂蚱”,因他说书时上窜下跳动作夸张,落下这么一个绰号。有一年,刚过完麦,“铁蚂蚱”到我们村来说书。他的道具很简单,几根木棍支一个半人高的架子,架子上放一个小鼓。这小鼓可挺讲究,中间是椭圆形的鼓帮,两面用好牛皮幔过,上下边缘上用大头钉钉了一圈,鼓皮绷得紧紧的,确保小鼓发出的声音浑厚清脆、悦耳动听。另外有一根鼓槌,一个用两块木板做成的“节子”。“铁蚂蚱”在我们村说的是《大宋金鞭记》,也叫《呼家将》。他语言通俗易懂,诙谐幽默,表演生动夸张。记得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村里的人们拿着板凳、马扎坐下,有的拉半张破席头躺下,抽烟、拉呱。“铁蚂蚱”把小鼓“嘭嘭嘭”一敲,人们立刻安静下来。那一晚他说的是《呼延庆打擂》。人们听得简直入了迷,忘记了困倦、忘记了饥饿,听了上段还想听下段。“铁蚂蚱”往往说到节骨眼上,“嘭嘭”用力把鼓一敲,把木板向小鼓上一扣,便不往下说了。他或者卖点带来的东西,或者往每个人身上插一根筷子,听书的人要回家插一块干粮送给他,这就是说书人维持生活的手段。再往下,一直说到深夜。人们劳累了一天,又吃不饱,早有人开始打呼噜了。还有的放了两个响屁。“铁蚂蚱”立刻幽默一把。他收住书,咳嗽了一声说:“听说蒋匪帮正在叫嚣反攻大陆,咱把这些能放响屁的大爷们组织起来,管他们一顿饱饭,到福建前线排成一排,撅起屁股冲着台湾开炮,看看蒋介石还敢不敢再胡闹腾。 ”引得人们哄堂大笑。“铁蚂蚱”在平原、恩县、武城一带的乡村里说了一辈子书,他的“鲁北木板大鼓”2015年入选了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乡村小戏的高潮在春节前后,那时冬季农活少,除了种菜园子的储存了白菜、萝卜要赶赶集,一般人家农事活动很少,上了年纪的人在沿街北房墙根下晒太阳。村里有些文化的人和好热闹的人,便组织起来排练小戏。多是自编自演,老百姓喜闻乐见。我们村有个叫付广经的人,从山西师范专科学校肄业回村,在我们村算是大才子了。他的父亲付子洁在抗日战争时期曾当过德县、平原、恩县3县县长,因被错误处理回到原籍。还有村东头陈家的陈振元是个初中毕业生,刘家院里的刘新民(人送外号大胡来)……这些人在当时都算村里的文化人。他们把村里的年轻人组织起来,晚上编写剧本和排练节目。村里的剧场也很简单,找一个场院或街中心稍大一点的空场地,把四周的土堆得高一些,压平了,在四周埋上4根柱子,柱子上拴上一根铁丝,把棉花包布缝在一起,上边缝上几个拉环,拉过来拉过去很方便,这就算是幕布了。台前两根柱子顶上挂上两盏明亮的汽灯。
  我们村的小戏多是表演唱、快板书、独唱,还有乐器独奏、双簧表演什么的。等过完了年,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五,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唱小戏。晚上演出的消息像风一样很快传遍全村。有些人家还要专门请外村的亲戚朋友来家看戏。头一天下午各家都派出小孩子扛着板凳、木椅、杌子等到“剧场”里占地方,占得早的自然靠前一点。还有些人家没家什,就在场子周围站着看。乡村小戏的音乐伴奏也十分简单,往往是一套锣鼓、一把二胡,甚至是一把口琴。有一天晚上,陈家一个乳名叫全意的小伙子在台上表演唱,他扮演了一个老汉,根据场景的设计,他穿一件白褂、一条黑裤,腰扎一根褡褓,头上蒙一条白手巾,鼻子上用细铁丝夹住两个毛笔头做成的两撇胡子。正月里天气还很冷,他一出场就冻得流了清鼻涕。假胡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一帮趴在台子前的小孩高喊:“这个老头是全意”。全意从地上捡起假胡子,用手捏住鼻子擤出一把稀鼻涕朝台下甩去,正好甩在一个小孩脸上。小孩用手摸了一把继续大喊:“你就是全意,还不让说。 ”这时全意停下台词加了一句:“滚蛋的,没看见正在演戏吗。”引起全场哄堂大笑。没有人评价节目的质量,没有人说他演得不好,笑声里带着新年的喜庆。
  各村小戏在本村演出几个晚上,村与村之间还要互相交流,你到我村,我到你村,不用饭菜烟酒招待,不用花一分钱。有一天晚上,我到王打卦村去看戏,该村是公社驻地,村中的台子搭得很高,台前挖了一条很深的沟,防止小孩子们往台上跑。舞台上用水龙布搭起了一个棚子,到底是公社驻地,比别的村阔气多了。演出中,有一个节目是小提琴独奏,由从外地回家过年的一位文艺工作者表演。乡下没这种乐器,有个人惊奇地问身边的人:“这个人怎么把胡胡(称二胡为胡胡)扛到脖子上拉? ”那人不耐烦地说:“外行了吧,那是胡胡吗?那叫小提琴,就得扛着拉。 ”然后洋洋得意地显示见识多。当小提琴拉响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你这是拉些嘛呀,下去吧。 ”一帮小孩子跟着起哄:“下去吧,下去吧。”闻听喝倒彩,文艺工作者直摇头,一脸无奈。
  乡村的小戏是原始的,表演是本色的,在现代艺术的春风还没吹到偏远乡村的时候,那就是农民的生活呐喊,是乡村文化的符号,是深深沉淀于人们记忆中的乡愁。它像乡村泥路上那道深深的车辙,永远深刻在我的记忆之中。
□刘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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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3 版:柳湖·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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