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忠/文
　　用旧貌换新颜来形容家乡的巨变，一点也不假。
　　记忆中自己16岁那年回过一次老家，那是1975年，那年中秋回舅舅家过节。舅舅家地处鲁冀交界处，穷乡僻壤，道路泥泞坑洼。村庄边缘的五间土坯房就是舅舅一家八口安身之处。泥包的土坯墙，外墙的泥巴层已部分脱落，土房顶上长满了野草，又覆盖了几块塑料布，应是下雨天屋顶渗漏雨水，用来遮风挡雨的。西面有两小间偏房，是用夯土打得的墙体，一间是厨房、一间是牛棚。牛棚房顶有一个盆口大的窟窿，可能是房顶坍塌所致，尚未修缮，从房内的洞口能仰望苍穹，在不同的季节可窥视到四季的风景，既有蓝天白云，亦可见雪雨飘落。一头老黄牛被拴在木槽边的木桩上，正悠闲地甩着尾巴，一边驱赶着虻蝇，一边咀嚼着麦秸草料。家中的土炕常年的烟熏火燎，有着浓郁的烟熏味，另外一间有一张破床，床腿早已腐朽，不知所踪，被几摞砖块顶替，唯一值钱的家什是张古朴的旧条几，应该是舅舅的手艺。舅舅家徒四壁，生活困顿，养育六个儿子两个女儿艰辛度日。大表哥虽已长大，五个表弟和两个表妹尚未成年，靠工分吃饭的一家人勉强果腹。虽白露已过，深秋天寒，姗姗学步的小表弟，仍浑身赤裸，虽知无衣有损身体，也伤大雅，但却无能为力。
　　舅舅家和街坊邻居一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钱去置办新衣，弟弟妹妹都穿老大传下来的衣服，待传至小表弟处，已是丝丝缕缕、破烂不堪。大人尚穿着多年带补丁的旧衣，无钱买布缝制新衣，小表弟自然是深秋无单衣遮体。
　　妗子把我视为贵客，到邻居家借了两碗白面，把手伸进一个颜色暗淡的旧瓮中，摸索了半天掏出四枚笨鸡蛋，给我炒菜。开饭时，只有舅舅陪我吃饭，表哥表弟被支到灶屋，舅舅很少夹菜，只是一味劝着我吃，晚上休息时，在摇曳的煤油灯下，我问大表哥到哪里去了？舅舅说，人多住宿紧张，拼凑不下，他到邻居家借住一宿。
　　那时我家在省城，家中生活比舅舅家富裕，母亲便施以援手，逢年过节，总把我们不穿的衣服送给妗子，还有我不喜欢的玩具，妗子总是千恩万谢，那些穿剩的衣服，对于他们家却是节俭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1980年农村实行了农田承包，一下调动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大表哥分到了12亩地，头一年全部种上棉花，秋后棉花大丰收，不说别的，光棉籽油就盛满了一大缸，这么多的油那是在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1995年春节刚过，大表哥就开始张罗准备着出外打工，闯荡世界。二表弟头脑灵活，表嫂没过门前在家开过饭店，表哥看准了商机，便在村里开了第一家炸油条的小卖部，经营烹炸食品。他们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盛有果子、麻花的驮筐，走街串巷，吆喝销售。二表弟选好面、好油，诚心待客，童叟无欺，很快在当地站稳了脚跟。如今，二表弟在当地县城开了一家大酒店，买了车和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城市居民。
　　2000年初，三表弟和四表弟涉足建筑行业，干起了钢筋工，后来自己承包工程，现在发展起来自己的建筑公司，年收入达到了百万元。两个小表弟和表妹在哥哥们的赞助下都考上名牌大学，其中小表弟成了研究生，小表妹去澳大利亚留学，舅舅妗子如今也告别了土坯房搬进社区新盖的楼房，晚上和城里居民一样遛弯跳舞扭秧歌，一家人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今年春节，表哥和三个表弟开着四辆私家车带着他们各自的妻子儿女，来我家给我母亲拜年。多年不见，表哥表弟面色红润，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他们兴奋地谈着各自的家庭现状，讲着各自发家致富的故事，谈着各自的幸福和未来。言谈中，我知晓他们在各自打工的城里买了新房，又在家乡建了别墅。真是凤凰涅槃，昔日乡村的“穷光蛋”，变成了令人羡慕的城市“富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