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玉静陈启忠
　　记忆里老家那座土坯房冬暖夏凉，那道厚重的木板门总“吱吱哑哑”地哼唱；那扇木格子窗常年透着微弱的光，因此娘不得不提前将煤油灯儿点亮。
　　记忆中的娘总坐在土炕边，只见她一手捏着白花花的棉花，一手不停地摇着纺车，转眼间，那棉花儿被拉出一根细长的丝线。然后娘将几股细线合叠起来，再用纺车合成一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麻绳。你听那纺车“嗡嗡”作响，犹若蜜蜂在花海中徜徉。窗外的虫儿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地吟唱，风儿轻柔地拂过我的脸庞，不知不觉间我已进入梦乡……
　　等到娘纺出一把把粗细均匀的麻绳，我们总迫不及待地剪下一大截儿来任意玩耍。而娘懒得理会我们，你看她忙着剪出一堆碎布片，并抬出那块擀面皮才用的面板，然后颠颠地找来一些报纸。只见娘先将玉米粥涂抹在报纸上，随之贴在木板的反面，然后再一层层粘贴那些布片，让其厚薄均匀、四脚平整。最后娘把面板抬到屋外，任凭火辣辣的阳光进行“烘烤”。那些布片哪经得起阳光炙热地“亲吻”，不到几天的功夫便干燥起来。待到“时机”成熟，娘便挥起铲刀小心翼翼地将报纸与面板分割开来，顿时这四四方方的“袼褙”诞生了。只见娘又找来“鞋底样子”开始“比着葫芦画瓢”，不大会儿工夫，大小不等的鞋底便“水到渠成”。接着娘从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里裁剪出各式各样的“鞋片”，再用黑布边将鞋片的中央仔细地缝制起来，按祖辈的说法这叫“缝延条。 ”
　　接下来娘的这项工作让我们翘首期待许久，只见娘盛来一大碗面粉，和成粥状然后置于小火上烘烤，待到面糊“咕咕”冒泡时——这种黏糊的粘稠度才恰到好处。只见娘一手用针线将一寸来宽的白布条固定在裤腿上，一手拿着筷子将其用黏糊涂抹，最后将布条粘在鞋底片的边缘。
　　记忆中的娘总是那么忙，待到我一觉醒来，总看到幽暗的煤油灯下，娘正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那一层层的鞋底粘得很厚，足有“千层饼”的厚度。因此，娘只得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掌握针锥。你看她艰难地用针锥先扎一个小孔，然后将带有麻绳的大针穿过去，此时需要戴有顶针的中指顶着大针的尾部……如果一不小心那针会扎破娘的手指，那鲜红的血珠顺势滴落。
　　不知道娘熬了几夜啊，这双“量脚定做”的新鞋才“大功告成”。不等娘“下令”，我们这些“喜新厌旧”的“臭美蛋”早换上新鞋子如撒欢的小马驹飞奔而去。“丫头，仔细穿！ ”娘眼角依旧堆满笑意，温柔地喊着。那鞋子真舒爽，任凭小脚自由自在，如鱼儿穿梭于大海；不管我们穿几天，小鞋子始终干爽，甚至那对小脚丫都散发着棉布的香味儿……
　　转眼我们的土坯房已被大瓦房取代，当然煤油灯也换成锃亮的灯。在那耀眼的灯光下，娘依旧抱着那双千层底儿呆呆地“出神”，此刻的她不再奔波也失落了快乐。看着娘黯然神伤的眼，我的心骤然痛了起来：“娘，那双小皮鞋太难穿，把你给我纳的千层底儿拿来吧。”我的此言刚罢，娘含泪的眼顷刻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