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听说华山这个地方还是儿时从电影《智取华山》开始的,那时最初知道了华山的险。“自古华山一条路”也就从那时起深入到脑海之中的。走向社会后对华山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是八十年代初在解放军报上的一篇新闻报道,讲述的是第四军医大学的学员们在华山千尺幢抢救遇险游客的感人事迹。当时正值改革开放之初,各种社会思潮相互交织在一起,好多社会青年精神空虚,思想颓废。西方的一些生活理念大量涌入中国,好多人对“雷锋要不要学习,英雄要不要学习? ”等产生了疑问。在这种大环境下,团中央等九个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开展文明礼貌活动的倡议》,号召全国人民特别是青少年开展以“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和“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为主要内容的“五讲”、“四美”文明礼貌活动。社会现实急需要当代的英雄,当代的模范。华山的英雄群体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产生了。
那时的我正值热血青年,对于理想信仰等也有过曾经的迷茫、疑惑。这篇新闻的报道,就像人生的路标,加之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的强大宣传效力,从自己的内心身处就产生了“做人就做这样的人”的豪迈壮志。以至几十年来这种思想性格的形成不能不说与当年这个根深缔固存于心灵深处的英雄群体有关。在心目中,华山就是产生英雄的圣地,也是我多年来向往的地方。
二零一三年的六月末,一个酷署难耐的日子,我登上了华山。
华山,北临渭河平原和咆哮的黄河,南依秦岭,是秦岭支脉分水脊北侧一座花岗岩山。
登山是从智取华山的八勇士雕塑前开始的。起初我们一群人还谈笑风生,尽情调侃,十分钟过后一部分人的呼吸就不均匀了。好在我心里始终装有故事:想像着当年八勇士在没有路的情况下,利用麻绳、竹杆、铁钩等物是怎样征服华山的。望着石阶两侧的灌木、石崖、小径,脑中闪现着智取华山的勇士们在艰难攀登的同时,还要时不时地防着国民党残匪的冷枪。
华山的北峰高度为海拔1678米。远远望去,北峰就在眼前,但要想征服它,是颇要下一番功夫的。人们常说:南岳秀丽,东岳雄伟,北岳幽静,西岳险峻,中岳传奇。而攀越华山的惊险大多集中在这一路段。上山的石阶有人工垒砌的,有依山凿就的。大部分路段,由于坡陡险要,两侧用铁链防护着,便于游人的安全攀爬。登山半个小时过后,由于体力的差异,游伴之间就拉开了距离。如果说,一开始时心中还装有许多故事的话,半小时过后,大脑里已没有了想像的空间。路的艰难对我来说也只因爬山而爬山了。这正应了前几年的那句流行语: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一路前行,利用小憩的间隙,用手中的相机记下了途中的足迹。近景不时地在身边变幻着,但就我们爬山的速度而言,远景在三十分钟的路程内不曾改变,而变化的也只是画面的角度。抬头仰望,前面的山峰还是那样的高远,回眸走过的路,愈加显得崎岖险峻。
在执著与无耐的奋争中,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那个叫千尺幢的地方。“千尺幢”是华山第一险境,号称太华咽喉。也是汉朝以来人们从华山峪登主峰的必经之路。这里原是山崖裂缝,两边山壁直立,好比是刀刻斧劈,中间通道的坡度达70度,共有264个石阶,石阶宽度只能容纳1人上下,整个路形就如同人的咽喉食管。攀到中间地段一块稍平缓的石板上,向上仰望:一线天开。回头往下瞧:就像是站在深不见底的井边,叫人心惊目眩。爬了几步后,心开始怯,腿有些发软,手握锁链的感觉也没有刚开始扎实、有力。走过的高度,不敢回头用眼去衡量,向上的路还有多长,亦不敢抬头仰望。怕仰望过后,失去了那点残存的勇气。心里有些恐怖,不敢再去多想,只是机械的抓着铁链,一步一步爬着、爬着。时有游客从上面下来,并传来女性叮咛同伴的声音。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声音是从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妇女那里发出的,正小心翼翼地自上往下蠕动着。“没事,没事,慢点,慢点。”话语不自觉的从自己的嘴里发出,像是在安慰着别人,实则是壮着自己的胆子。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攀越了千尺幢。华山的英雄群体当年是怎样舍已救人的,这种疑问因不敢回头看,也就想像不出当年的英雄们是用了怎样的动作,采取了怎样的姿势。“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这时我想起了伟人的这句话,这句话在这里也进一步得了实践。
快到峰顶时,不时有挑夫从身边越过,望着他们悠哉游哉的上上下下,先是感叹人家的体魄,心里思衬着:就爬山而言,挑夫是为了生存,而自己是为了猎奇。从生理上来讲,挑夫的高度要高于自己,而从心理上来讲,自己又觉得比挑夫高大。也许这就是猎奇者的悲哀所在吧。
来到峰顶,站在金庸题写的“华山论剑”四个大字的巨石旁,想像着在《射雕英雄传》里面,第一次华山论剑时,全真教派的掌门王重阳是怎样鏖战七昼夜,战胜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后,夺得《九阴真经》的。二十五年后的第二次华山论剑,年轻的郭靖又是怎样的接黄药师、洪七公的三百招不败的。
极目远眺四周,但见险峰相连,唯有脚下的这片弹丸之地,孤立在云海之中,真有种“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的感觉。唐朝诗人张乔的一句“谁将依天剑,削出倚天峰”,形象的比喻出了山峰的挺拔如削。俯视脚下这片巴掌大的地方,感慨金庸笔下的武林高手,竟在这里连战七天七夜,这大概就是侠客的最高境界吧。险峰、枯树、白云、奇松,难怪金庸的作品人人爱看,用此地做为论剑的地点,同时也把武术的境界推向了极致。
坐在返程的列车上,回眸秦岭北端的这绵绵群山,回想着与华山有关的许多传说、历史事件,不禁感慨万千:如果说四次的华山论剑后,武林中的武艺得到提高,这次的华山之旅过后,我的思想也是不是有了更深一层次的升华呢?如果说二十八年前的那篇报道影响了我的人生规迹的话,这次的亲历更使我深刻,而从深刻中带来的已不是当年热血的涌动,而是无尽的思考······
□韩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