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大烟鬼”，而且还嫌一般的烟卷儿不过瘾，抽旱烟叶儿。父亲抽烟真的是一种艺术的享受：几张纸折几折，撕几下，便成了一沓同样大小的烟纸。而后左手捏起一张，右手抓起细碎的烟叶均匀地溜在上面，轻轻卷起，快而柔的做顺时针旋转，直至成为结实的喇叭状，再用舌头微微一舔，就势封牢，最后掐掉尾巴，一根旱烟卷就叼上了口。
　　随着年龄的增大，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而且近来咳嗽的尤为厉害，为了让他戒烟，母亲没少和他吵架，可是父亲的烟瘾实在是太大了，他说让他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戒烟！
　　重阳节回家，发现父亲身体更加消瘦了，母亲甚为担心。见我回家忙给我使了个眼色：椅子上，父亲正夹着一支旱烟，屋子里烟雾缭绕，父亲费力地咳嗽着，胸膛像个风箱，呼哧呼哧地，脸色涨得铁青。“爸，您自己吸烟不要紧，还要强迫你的小孙子二次被动吸烟啊！ ”我使出了杀手锏，把儿子推到了父亲面前。
　　父亲是最疼孙子的，看看孙子稚嫩的脸蛋，带着几分歉疚，赶紧掐灭了烟卷。
　　一连两天，孙子缠着爷爷到处游荡，父亲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吸烟！
　　第三天，挑战来了。
　　父亲昔日的一个战友来了，我看到战友递给了父亲一支烟，可是父亲没有接，只是无奈地苦笑说戒掉了。战友不相信，诧异地望着父亲，父亲呵呵一笑：“真的哩，让小孙子给治了……”我分明看到父亲喉咙上下吞咽，可见烟对他的吸引力！
　　战友走后，我收拾房间，发现战友递给父亲的那支烟不见了。等父亲回来，我把手一摊，看着父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被揉碎了的烟……
　　晚上经过父母的房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戒了吧，孩子是为了你好。 ”父亲叹了口气：“唉，这辈子也没有啥爱好，就好这一口，可……”
　　我心里一热，想到了父亲的含辛茹苦，想到了父亲抽烟的惬意和满足，想到了父亲越咳嗽越厉害的嗓子，心里不觉惭愧万分……
　　在家住了一周，我携儿子回城里，父亲帮我收拾行李：玉米面、院子里的新鲜蔬菜……看着大兜小兜的东西，再看看父亲佝偻的身体，我的眼眶有些发涩。
　　车子开了，我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盒“将军”烟偷偷塞给父亲，父亲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愣了好半天才颤巍巍接过去，放在鼻尖嗅了又嗅，一脸的欣喜。
　　走了很远了，回头看，父亲还站在那里，撩起袖子擦眼泪……
□陈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