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作璋教授向笔者解释“电话稿”修改情况
安作璋教授修改的“电话稿”局部
近期,本报继发表我之拙文《再谈东方朔墓碑碑文(名)》后,又先后发表了《抓住“基本原则”讨论东方朔墓碑碑名》、《是文物,而不仅仅是景区标志牌——也谈东方朔墓碑铭》两篇文章。没想到这份“县级小报”“收视率”还真不低!德州一位对墓碑、墓志有较高研究水平的长者因其他事与我通话时,顺便谈及此事:“本无定式,别争论了,没什么意思,腾出点时间研究点别的事算了!”几位朋友见面时调侃道:“真有意思,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的!”我真是哭笑不得:“其实我是在受领导委托写复信的基础上整理的第一篇文章,只是在汇总梳理不同人士意见后,发表了个人看法,谈不上什么唇枪舌剑、面红耳赤,只是白纸黑字、‘纸上谈兵’而已,绝无将个人观点强加于人甚至心存‘诋毁’他人之意! ”好在现在是三个人了,避免了个别人认为的“互掐”,反倒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百家争鸣”啦!
后来,我突发奇想:陵县、德州太小了,前者按面积仅占全省的0.77%、全国的0.013%,按人口仅占全省的0.62%、全国的0.043%;而后者按面积仅占全省的6.59%、全国的0.11%,按人口仅占全省的7.1%、全国的0.5%。如此看来,真是“坐井观天”啊!何不征求一下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的专家的意见呢?我首先便想到了安作璋教授!
安作璋,1927年生,系山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历任山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长、中国秦汉史研究会副会长、山东历史学会副会长和山东地方志学会副会长等职,在秦汉史、中国古代史、历史文献学、山东地方史、齐鲁文化史、中国运河文化史等领域均有独特贡献。 1978年当选为中共“十三大”代表,1988年被山东省委、省政府授予“山东省首批拔尖人才”称号,1991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7年荣获首届山东社会科学突出贡献奖。他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早从事秦汉史研究并取得卓越成就的著名史学家,其论著曾受到史学大师郭沫若先生的赞赏,深受国内外学者尊敬,被誉为“秦汉史之大家”。
虽然安教授2008年6月来陵县调研时我曾作为普通工作人员有幸相见,但若干年过去了,且咱毕竟是个小卒子,如此大家能理睬咱吗?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以及不忍心打扰又急于求教的忐忑纠结心情,我于1月4日中午将5篇文章(当时《是文物,而不仅仅是景区标志牌——也谈东方朔墓碑铭》虽未发表,但作者已经他人转发至我邮箱)按发表顺序打印装订,并写了一封短信,以特快专递的方式寄给安教授。
现代化通信方式真是太便捷了,次日上午10:12,我便收到邮政系统发来的短信,告知我之邮件安教授已妥收。更令人想不到的是:1月6日上午9:15,安教授用家中座机给我打来了电话:“喂,你好!是石主任吗?你的来信和相关资料收到了。我在电话里谈点看法好吗? ”我异常兴奋,赶紧说:“好!好!安教授您先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以免浪费您的电话费。 ”安教授接过话茬:“不用不用,接着说就行! ”接下来他侃侃而谈,一口气说了23′3″,使人无法相信他已87岁高龄!
接完电话,我崇敬、感动之情难以言表,迅即根据电话录音及笔录情况将安教授谈话内容整理打印成文。为避免因听觉或理解问题而歪曲原意,我借1月7日出差济南的机会,登门拜访、当面请教安教授。当天下午14:32,我辗转打听到了安教授位于山师大教工二宿舍区的住宅楼,拨通了他家座机,接电话的正是安教授!待说明来意后,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随着门铃的清脆响声,迎接我的是一位50多岁的男士,他自称是安教授的女婿,正要去上课,安教授在楼上,一会儿就下来,要我稍等。
环顾房间,这是位于一楼的一套复式楼,看布局应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所建,一层的面积约50多平方米,阳面两室均布置成书房,靠墙都是旧式木质书橱,里面多为大部头书籍,实在放不下了书橱之上也整整齐齐码了一捆捆的书,默默诉说着历史的厚重感。西书房书桌旁青翠欲滴的非洲茉莉和争芳斗艳的蝴蝶兰打破沉寂,洋溢着无限生机。很快,安教授沿着木质楼梯缓步走下,我欲上前搀扶,他摆手阻止:“你不熟悉地形,我自己来!”安教授毫无大家架子,上身着旧式手工毛衣,脚上穿着一双普通布鞋,除了双腿因患关节炎稍有不适外,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谈吐自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让人无法和其年龄划上等号!他极其朴实,热情引领我到东书房一张非常简易的写字台前相对而坐,使我很快打消了拘谨。简单寒暄几句,我便拿出事先打印好的“电话稿”请他指正。安教授戴上眼镜,字斟句酌起来,还不时和我交谈一下:“给你打电话时没打草稿,难免有不妥之处……”反反复复修改了三遍,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修改后的稿子较之原稿,改正别字1个,修改字、词、标点符号5个,去掉标点符号5个,增加标点符号2个,删掉汉字98个,增加汉字73个,总字数(含标点符号)由788个减少为760个——治学严谨之态度着实令人钦佩!为尽量少打扰这位可敬的老人,我连声道谢后,于15:45告辞。
现将安教授修改后的“电话稿”照录如下:
关于墓碑碑名,历史上没有固定不变的格式,皆随人随时而变化。如西汉伟大的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史记》作者司马迁,字子长。他的祠墓在陕西省韩城市芝川镇南,墓碑题名“汉太史司马迁祠墓”,还有郭沫若《题司马迁墓》,两者均直呼其名,都没用他的字,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字子长。再就是东汉史学家、文学家、《汉书》作者班固,字孟坚,陕西扶风人。 2013年8月,中国秦汉史研究会在扶风举行班固学术研讨会暨整修班固墓启动仪式。他的墓碑简单明了,直呼其名,就是“班固墓”三个字,也没用他的字。再如山西省夏县司马光,字君实,他的墓碑上刻“司马温国公神道碑”,既没用他的名,也没用他的字,而是用的封号。还有湖南岳阳的屈原墓,其墓碑刻“故楚三闾大夫墓”,名和字都没用,而是用的官名,他的名是平,字是原。一般人都知道屈原,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屈平。从以上例子来看,墓碑的名称应采用大家熟悉、易让人明白的名称为好。
再说东方朔,司马迁的《史记》只记载其名东方朔,根本没提字曼倩。班固的《汉书》,才记载其字曼倩。东汉、三国时期,才对字比较重视。这样,按照习惯,其墓碑可取名“汉太中大夫东方朔之墓”或“汉太中大夫给事中东方朔之墓”,太中大夫没有实权,给事中在宫中办事,常侍从皇帝左右,每日可以直接和皇帝对话。也可以省掉“之”字,即“汉太中大夫东方朔墓”或“汉太中大夫给事中东方朔墓”。还可以直书“东方朔墓”。用“曼倩”命名不能算错,但多数人可能不知道他的字。用字用名没有固定格式,但一般多用其“显名”,即多数人知道的名。现在中学生包括中等文化程度以上的人可能都知道“东方朔”,但不一定知道“东方曼倩”。总之,要从实际出发,使观众容易了解、明白。但是现有的墓碑不要毁掉,毕竟是一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如果立新碑,两碑并存是完全可以的。
以上仅是个人粗浅的理解,仅供参考。
反复拜读,感慨万千!借此,“再再谈”(注意了!这可不是病句,我还见过“再再再谈……”呢!形容极好的句子“非常十分很好”不也很流行吗?)一下本人感受和观点:
一、安教授在“电话稿”最后特别注明“仅是个人粗浅的理解,仅供参考”,且当日修改完后反复强调:“只是个人观点,千万别强加于人!”足见平易近人、谦虚谨慎之品德,真是越大家越说自己没学问啊!此外,他不可能怕有“偏离‘基本原则’”、“极为荒谬”、没“遵循古礼”之嫌吧?若此,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首届山东社会科学突出贡献奖,不显得国务院、省政府太“弱智”了吗?
二、关于我第一篇文章《关于东方朔墓碑碑文》一文的形成,在《再谈东方朔墓碑碑文(名)》一文中已经解释了。我一直以来建议既要传承传统,又要与时俱进,并坚持保留原碑,如果再立新碑可以采用“汉太中大夫东方朔之墓”或“东方朔之墓”之名,但必须进行论证,且两碑并存,这一点似乎和安教授观点不谋而合,但从未将此观点强加于人。目前,原碑不是好好的既没砸毁也没“抹平”吗?应是坚持改碑名的人着急,其他人犯得着这么急吗?
三、“东方朔墓碑碑名‘东方朔之墓’或‘东方曼倩之墓’两者都没有错……”似乎和安教授观点一致;但又过于强调“直呼其名对人是不尊重的……”的“基本原则”,这就自相矛盾了,也与安教授的“用字用名没有固定格式,但一般多用其‘显名’,即多数人知道的名。”步调不一致了——此只是简单比较,不强调孰是孰非,更绝无拿一种观点强加于另一种观点之意。自古以来明明白白摆着的例子足以说明,碑名没有什么所谓“基本原则”,当然绝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胡写乱刻,我非常欣赏安教授所说“随人随时而变化”、“用其‘显名’,即多数人知道的名”。这也算是一条“基本原则”吧,但此“基本原则”绝非彼“基本原则”!由此看来,为何放着人人易懂的“东方朔之墓”不写反而非得写不宜让人看懂的“东方曼倩之墓”呢?当然这里绝无要毁掉原碑之意!
四、《关于东方朔墓碑碑文》一文主要是列举自古以来多人墓碑情况及有关人士观点;《再谈东方朔墓碑碑文(名)》一文主要是“辩解”“文不对题”的问题,所以对于“基本原则”就显得“避而谈”(想必应是“避而不谈”吧?)了。再者,上面说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基本原则”,也就不存在“避而谈”和“偏离”的问题了,自然就“自便”了。
五、如若再立尊新碑,即使三五十年乃至一万年后成了文物,但永远也是东方朔去世后两千多年以后的文物,较之那个时代肯定有其不同的时代特征,世上没有任何一成不变的事物,一味“遵循古礼”只能“作茧自缚”!即使文革时期个人崇拜登峰造极之时,只要前面有冠词,不照样可以直呼“毛泽东”吗?一曲“咱们的领袖毛泽东”不是曾唱响神州大地吗?现在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毛泽东》不也是“石三伢子、润之、老毛……”并用吗?对于东方朔的称呼,两千多年来,陵县民间一直称其为“朔爷爷”或“朔爷”,没听说谁称呼“曼倩爷爷”或“倩爷爷”的,难道都粗鲁“无礼”吗?再说按“古礼”婚礼上喜大红色禁忌白色,可现在的婚纱绝大多数是白色,且有些婚车也是白车打头啊,没见谁家因此“出事”,不是时下流行“白头偕老”吗?当然这里说的是称呼和习俗问题,离碑名稍远了点,但与此有关。再说毛主席纪念堂,从一定层面上讲完全可以说是毛泽东的墓地,其遗体不就安卧其中吗? 37年过去了,时任中共中央主席华国锋所题“毛主席纪念堂”六个鎏金大字不照样金光闪闪吗?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历代最高领导也没有将其改成“毛润之纪念堂”吧?不久前,习近平总书记还亲率全体常委前往瞻仰呢!哎呀!话又说远了……
好啦!金蛇甩尾送寒冬,骏马奋蹄迎暖春!马真的要来啦,再过10天就是甲午马年啦!“百家争鸣”后必将是“百花齐放”、“万马奔腾”的明媚春天!也借此机会恭贺各位读者“马到成功”!
□石贤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