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随风里熟,梅逐雨中黄。乡村的五月丰腴而动人。无边的暖风,把丰收的喜悦一波波涌进胸口,嗬,又是一年麦黄时……
八十年代初,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刚在农村实施没几年,麦子是人们最重要的口粮,人们像养孩子一样精心侍弄着自家的几亩地。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每年的麦收对于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可是件头等大事。
割麦是个苦活儿。一开镰,就是一场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男女老少齐上阵。各家各户,分工明确,家家没闲人。每天是起五更,打黄昏。骄阳似火,麦浪翻滚,男女劳力们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弯腰埋头,挥镰如风。老人捆麦个,孩子拾麦穗。汗水浸透衣裳,麦芒划破手掌。渴了灌口白开水,饿了大蒜就馍,累了草帽盖脸,就地打个盹儿。等把几亩小麦割完,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割麦要毅力,拉麦下力气。男人怀抱肩扛杈挑,把麦个装上架子车,用绳固定。拉麦时,男人弓着腰,肩上挎着粗纤绳,浑上较上劲,脚玩命向后蹬,女人在后面用力推着。车子满载喜悦,吱吱呀呀向打麦场爬去。一晌要往返多趟,等活干完,人的力气也掏得一干二净了。
打麦是个精细活,铺场晒麦,厚薄合适,焦麦炸豆,都有讲究。
有牛的人家拉石滚碾,没牛的人家拖拉机带震压器碾,都不省劲。车少场多,都得排队。求爷爷告奶奶地碾完场,接下来是赶场子似的挑场上垛,归拢成擀面杖般的麦堆,准备扬场。
扬麦是个技术活儿,有风有向时,随时开工。老把式扬,余下人打下手。一掀掀麦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风吹走了糠,洒落了一地爽朗的笑声。没风时最熬煎人,男人们拉张席睡到麦场等风。月光如水,草虫低鸣,男人们抽支烟,天南海北的说上一阵。风,往往姗姗来迟。夜半时分,此起彼伏的扬场声,给乡村宁静的初夏夜平添了几分辛劳的诗意。
一堆堆小麦的 “黄山包”立在了场上,一缕缕麦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土地是无私的,洒下的汗水会绽放出幸福的花儿。当带着体温的麦子被装进一个个口袋时,欣慰爬上了人们晒得黑黝黝的脸庞:最好的麦子给国家交公粮,余下的颗粒归仓……
时光荏苒,麦子青了又黄,乡亲的日子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惠农政策让交公粮成为了远去的历史。粮食直补让人们种粮积极性更高,播种,除草,施药,施肥,灌溉,收割,整地,都全面实现了机械化,乡亲们正在告别繁重琐碎的体力劳动。过去一两个月的麦季,现在一天就可以搞定。农业的现代代,让乡亲们轻松地享受土地的馈赠。
又是一年麦黄时,新的希望已在田野上萌动,和谐富裕的生活正在铺开……
□ 樊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