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玉毅
　　周末的晌午，我将洗好的衣服拿到阳台晾晒，却见一只麻雀在屋里飞来飞去，它一会儿从阳台飞到后窗，一会儿又从后窗飞到阳台，每一次都重重地撞在玻璃上，然后坠落。我想打开窗户将它放生，谁知它见着我竟然落荒而逃。
　　在以前，麻雀是十分常见的，电线上，树影里，到处都有它们。尤其是稻谷刚刚收完的时节，你可以在田里看到成千上万只麻雀，成群飞起时，有如大军压境。那时候的麻雀并不怯生，人于其边上走过，它们恍如未见。我有时会捧着书坐在院子里闲看，几只麻雀在我脚边跑来跑去，倒像是家养的鸡鸭一样。间或有一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一边在地上啄着什么，一边不时歪过脖子看我两眼，见我没甚反应，便来啄我的脚趾头。
　　在乡间，鸟雀飞到家里也是常有的事情。大人们为了不让自家的小孩去伤害这些鸟类，不惜编了很多 “危言耸听”的故事，引导小孩子跟鸟雀做朋友。但也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为 “口腹利物”，拿着弹弓、气枪，捕捉、射杀鸟儿。渐渐地，它们许是受了惊吓，见着人就跑。从此，鸟与人之间的信任便不再有了。
　　小时候，我也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一次，我骑车在路上，一只鸟儿撞到车篮上晕了过去，我把它捡起来带回家，用一根细绳子拴住，鸟儿咕咕唧唧地叫着，不一会就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明白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的意思。从此，遇见鸟雀我只敢远远地看着，即使捉到了也会马上放生。
　　人常常羡慕鸟的自在、鱼的悠游，却也不是所有的鸟儿都得自在。我曾到过许多地方，这些地方皆有“鸟语林”，虽说是林子，其实就是一个大的鸟笼。笼子里的鸟儿虽然没有食不果腹的烦恼，却不及山中一刻的欢喜。欧阳修曾有诗云：“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是的，鸟不属于人，它属于整片山林。
　　在山间，无一时不有鸟鸣。山花烂漫时，有鸟鸣；冬雪初融时，有鸟鸣；阳光灿烂时，有鸟鸣；骤雨初歇时，有鸟鸣。因这一声声鸟鸣，山更幽了，林更静了。乡间的林子里若没有鸟，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听多了知了和青蛙的聒噪，鸟鸣显得别样的好听。一声鸟叫，好像一朵花的开放，让整个世界都娇艳了起来。鸟的啁啾，跑入心间，心里就会有一只鸟与之共鸣。记得有一年去乌镇，同行的有一个叫筏子的诗人，是个童心未泯的老头，他擅长口技，学起鸟鸣来，给人的感觉好像真的有鸟雀在身边一般，让我羡慕不已。
　　人若离故乡久了，便会模糊了故乡的印象，心若离初衷久了，便会遗忘了初心为何。好在一声鸟鸣亦可带起一片乡愁，尽管有些记忆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故乡未忘，初心未失，于我而言，已是足够。思绪翻飞间，我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看着麻雀朝着远处的山林欢快地飞去，直至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的心里说不出地欢喜。
　　这天，我破天荒地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便是鸟鸣，随后，满耳都是鸟语，鸟语声声寻心住。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