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凤山
冬至确实是不客气的。它不像立春那样谦恭,唤来和煦的春光,还有滋润的雨水追随,而是迎来刺骨的寒风和冷媚的表情,并把黑夜拉到最长的境界。
其实,冬至是小心翼翼地来的,也是有备而来的,更是履着约来的。它穿过纷扬的雪花,趟过薄薄的冰水,带着传承的习俗,看着太阳的脸色,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在这个时令,秋的尾巴已不复存在,庄稼的收成早已盖棺定论。闲着的和不太忙的人,呷着一杯老酒,把节令品得有滋有味。餐桌上有锅仔冒热气,菜地里有包菜们在坚守,粮仓里有收成在张望,没有来的,还有来不了的,仅是自己短缺的努力。寒风从门缝里刺进来,我们清醒了许多:我们习惯了去验证自然、社会对我们的诺言,却很少去验证自己给自己许下的诺言。
冬至是循着辩证法而来的。它忍辱负重,甚至历经沧桑。它从周朝就出发了,在汉代转了一轮又一轮,在天南地北孕育了好多习俗。冬至过节就源于汉代,盛于唐宋,相沿至今。 《清嘉录》甚至有 “冬至大如年”之说,热闹自不待言。然而,它的冷酷也是显而易见的。被压迫的人们在这个时节是最难捱的。青黄不接是最大的特色。一把米,甚至一席温暖的话,就能成就一屋的幸福。事实上,微小的幸福就在我们身边,容易满足就是天堂。冬至的冷是寒心的冷。但很多时候,它的火热甚至超过了夏。冬泳,火热着意志;冬耕,火热着墒情;冬雪,火热着飘扬;火锅,火热着胃口……关键在心,只要心热,身冷不起来。不论寒风如何袭击,前方的路照样伸延。只要心高,路才高;只要心宽,路才宽。再刺骨的寒风,都在强者的脚下;再险峻的山峰,都在智者的脚下。
冬至虽然开启了严寒,但离春天确实不远了。唐朝杜甫写过一首 《小至》的诗,开场就说: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英国文学史上最有才华的抒情诗人雪莱,更是这样绝唱过。因此,我常把冬至比作神秘的冷。我的眼睛里,不仅有冬至的沧桑,越冬的小寒、大寒,还有迎接立春的热。从这个意义上说,在24等分里,冬至与立春,坐成兄弟般的平凡。岁月就是如此让我们学会理解,年轮就是如此让我们学会宽容。倘若被严寒封闭在死胡同里,我们就会活得很累,就会与理解、宽容隔得很远。之所以活得累,恰是因为放不下架子、撕不开面子、解不开情结。
我也承认,冬至是瘦削的,但它毕竟积蓄了一肚子的学问,这全在于它的养生之道。冬至伊始,九九八十一天,都是补气养生、养精蓄锐的好日子。印度有一句古老的谚语:“请走慢一点,等一等灵魂。”有了灵魂,还怕不能越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