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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指导员
  

□岳长金
  1975年3月新兵下连时,前来迎接我们33名新兵的是驻渤海前哨某岛一连唐连长。他高个,方正脸盘,浓眉大眼,英姿焕发,一搭眼就是标准的“老海岛”。连长带我们沿蜿蜒山路急行十几华里,赶往连队驻地。再次呼点后,我被领往三排九班,成为一名无后座力炮四炮手。
  老连队坐落于驻地一个村以北的龙爪山下,营房依山傍海,东西排列。山后曾是军事禁区,如今竟成了著名旅游景点。
  虽有思想准备,但紧张、热烈的连队生活,还是让我“水土不服”。作为农家子弟,相对于城市兵,我十分自卑、极不自信。一个个想家的夜晚,眼窝里像是盛了醋,心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水。梦醒时分,原本的温馨成了抑郁的苦涩。每一次上单杠,我像个秤砣挂在上面,动弹不得,班长看了皱眉头,自己脸上火辣辣,心里很忐忑;整理内务、打扫卫生还好说,最苦的是训练、队列、射击、施工。我个小力弱,明明已很努力,可总也做不好,陷入自我否定中。
  好在我还有写写画画的爱好,时常扬长避短地出期黑板报、写个评论稿,间或来几句打油诗,有时还读个饭堂广播稿什么的;抑或因我是高中毕业生,引起连队干部的注意。相较唐连长的勇武、刚健、威严,指导员于培义却总是笑眯眯。他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说话不紧不慢。至今不忘他看似不经意的“说得对吧,我就知道你行”这句话。不知是看了我的黑板报还是打油诗,在我懵懂、迷茫、屡屡受挫之际,是指导员启发我激发潜能不放弃,我才慢慢振作起来。时常想,指导员怎么会知道我能行呢?最初或许就是一句安慰,但却能让人感知自身能力、价值和潜质。“我就知道你行”让我逐渐自信,受益一生。
  那天上午,驻地渔村一家民房突然冒起滚滚浓烟。“不好,赶快救火!”连长一声令下,官兵立即从训练场赶赴火场。唐连长一马当先,党员干部紧随其后,全连100多号人奋力救援,大火很快扑灭,渔民财产损失不大。我觉得这事该写,就试着写了一个《奋勇灭火》的小故事,大约400字,誊写在方格纸上,装进信封,贴上8分钱邮票,偷偷寄了出去。没想到,很快就在原济南军区《前卫报》二版中间位置刊登。尽管署名“一连报道组”,可全连都知道我是第一次写稿、第一个登报的人,班、排、连三级表扬,我内心相当激动,当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惹得下铺老兵直抗议。“登报当然好,以后的路还长。胜不骄、败不馁,到啥时候也朝前走。”指导员的朴实话语,给了我继续前进的信念与动力。
  大半年后,我这个不起眼的新兵,居然被选为连部通信员、军械员兼文书,翌年连长、指导员双双介绍我入党,并任战士支委,兼任团支部副书记,后来任营部书记。连、营部人员个个都是机灵鬼,我性格内向、反应迟钝,始终把全部心思用在工作上。1979年初,营里报请团党委批准,让我回老连队任副指导员。我积极协助正职,在担负部队3个农场和某化工厂军农、军工生产任务中,主动搭“沟通桥”,当“加速器”,有感而发地写下《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连6年内5次移防始终不折不扣》的新闻稿,登上《前卫报》二版头条。团领导一番考察后,调我去了政治处宣传股。
  当兵第19年,我从师级机关调一团级单位任党委书记,一干就是17年,其间获奖励性晋升。这么多年调动频繁,岗位一换再换,老连队一直是我的精神家园——部队风清气正,像温暖的大家庭,组织让人依靠,领导值得信赖,你只管埋头工作。别的事你没想到的,领导替你想到;你想到的,组织给你办到。那种纯洁、真诚、清爽、无间,值得深深怀念!
  一路走来近50年,无论在基层、机关,乃至退休后,每每回望奋飞的起点,时常追寻我的部队首长,还有未见过面的编辑老师。我感慨万分,没有他们的厚爱,便没有我今天的一切。从写黑板报开始,到后来作品一次次发表、获奖,一直铭记指导员“我就知道你行”。老连队是根,那里有我逝去的青春和汗水,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指导员的夸赞,令我得到莫大鼓舞,培养了我的自信,把我将要熄灭的激情点燃,这才有了我今天的成绩,有了一部48万字的《笔耕如歌》。遗憾的是,指导员不幸因病早逝,斯人虽去,可他那句“我就知道你行”的话时时响在我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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