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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自强 点亮人生
口述残疾人创业者李勇整理本报记者芦瑞瑞

李勇(中)为残疾人捐赠轮椅,获捐赠证书


一家人共进午餐


  发现自己左腿没了,守着父母,我没掉一滴泪
  我是武城人,生于1984年。
  小时候家里穷,初中就辍学了。很多亲戚朋友在消防排烟通风设备行业做得风生水起,我便去一家大公司当学徒,学习电气焊。
  时间一长,公司里同事都知道我有一股子劲儿:不学会当天师傅教的手艺、不完成当天既定的工作,就不吃饭、不下班。师傅看我实诚,肯吃苦,便毫无保留地教,我很快就出师了。
  2004年,我学会了开车,跳槽去了光明乳业工作,负责开车送牛奶。收入增加了,但总感觉这个活儿不适合自己。一年后,我辞职干回老本行,在一个亲戚的厂子里打工,他负责在外面跑业务,我有手艺,负责厂子里的生产。
  2008年2月3日,农历腊月二十七,潍坊的一位客户有项目欠款,最后商定用酒顶账,我们4个兄弟雇了一辆小货车出发了。
  从潍坊装完货天已经黑了,起了雾。本想住一晚,但一想马上过年,家里很多事需要处理,就没耽搁。
  晚上11点左右,行驶到济南章丘附近,因前方有车辆着火,正在救援,车辆都在缓慢行驶。我们车上的司机不小心打了个盹儿,结果径直撞上了前面的大货车,车头钻进了车底下。
  前排一共3个人,司机和另一个兄弟当场死亡,只有我还活着。
  我十分清醒,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断抽搐。好心人报警后,交警和120急救车紧接着赶到现场。
  救援人员把我从车里往担架上抬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腿疼,他们找了一个门把手让我咬着,把我送到了章丘区人民医院。他们真是好人,正是救援及时,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亲属还没赶到,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以为只是外伤。
  内外科大夫齐上阵,手术持续了8个多小时。大年三十上午,我闯过鬼门关,醒了过来,高高兴兴地吃了医院包的饺子。
  苏醒后,家人不让起来,我一直躺着。“妈,我觉得左腿疼,给我垫垫。”“好,垫垫。”
  10多天过去了,我想坐起来,下床活动活动。母亲一边摇床一边跟我说:“咱比去世的那两个小兄弟强,起码保住了一条命。”
  坐起身时,我发现左腿没了。
  那一刻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惊惧、错愕、难以置信、不甘……平地一声惊雷,一万种情绪萦绕在心头。但父母都在,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掉一滴眼泪。
  晚上熄了灯,所有人都休息后,我蒙头闷声哭了一夜,眼泪浸湿了被子。
  那时,我才知道,车祸导致我肝破裂、脾碎裂,右腿韧带断裂、左腿严重损伤,我进行了脾切除、肝修复和左腿截肢手术。
  直至现在,天气不好时,我还感觉左侧腿脚疼。这个现象医学上称为幻肢痛,是指患者感到被切断的肢体仍在,依然有疼痛感。
  24岁,我重新学会了走路,家人的爱和包容让我愈加坚强
  2008年2月16日,我转到德州市人民医院,又做了右腿韧带修复手术,手术很顺利。
  刚做完手术,右腿是直的,没法打弯。为了恢复右腿功能,出院后去了济南市残疾人康复中心做康复。每天2个小时,康复人员先帮我做热敷,然后反复弯腿,我咬着牙,疼得直冒汗。2个月后,右腿能弯曲到90度,恢复了行走功能。
  事情已经发生,唯有坦然面对!当年5月,去天津装了假肢。24岁,我重新学习走路。学会穿戴假肢后,先学站立,再学迈腿、收腿。从双手扶着固定物行走,到拄着双拐、手杖,最后扔掉手杖独自行走,我用了3个月。
  重新学习走路,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第一次扔掉手杖,左腿往前迈时,没找到平衡点,仰身摔倒在地,右腿也被摔伤,休息了好几天才能继续练习。但这些疼痛对我而言微不足道。跌跌撞撞中,我总结了很多行走技巧,不练习的时候反复揣摩,进步很快。
  能独自走上10多步后,2008年9月14日,农历八月十五,我出院了。康复人员告诉我,以后不可能光走平路,免不了沟沟坎坎,要多当心。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中有一段话,令我难忘:“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从出车祸到装好假肢学会行走,这7个月里,家人始终默默付出,尤其是我母亲和妻子。
  母亲十几岁从四川嫁到武城,家境贫寒,日子过得非常节俭。为了省钱,她再也没有回过四川。生活不易,母亲坚强隐忍。7个多月里,她不舍昼夜地照顾我,从未当着我的面流过泪,从未埋怨过我半句。但我深知,我有多少个辗转难眠、泪湿衣襟的夜晚,她就有多少个。
  出车祸时,我刚结婚1年,妻子怀有身孕。她没有嫌弃我,尽心竭力地照顾我。她说,既然结婚了就要一辈子在一起。我难过的时候,会越发沉默,妻子总是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鼓励我。结婚这么多年,日子艰难,却也平和。
  家人的爱和包容让我愈加坚强:必须自立自强,扛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出院后,步入社会又是一关!虽然学会了走路,但自卑感挥之不去,总会被陌生人异样的眼光刺痛。
  别人的帮助总是有限的,要想做大做好,必须自己争取
  我要创业。
  2009年初,我租了场地,开办了一家小型加工厂,生产消防用的风机风阀。当时,需要15万元启动资金,可我囊中羞涩。
  人生最艰难的时刻,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位是我表哥,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一位是我表叔,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当年遭遇车祸时,亲戚中只有他俩到章丘区人民医院看我。
  由表叔担保,银行贷给我15万元,启动资金有了着落。表哥在西安跑销售,所有订单都让我生产,直至今天。如果没有他们,创业可能仅仅是一个想法。
  前两年,我基本上只跟表哥对接,每年生产六七十万元的订单。虽然赚得不多,但挣到一些经验和人脉,找到了存在感,找回了许久不见的笑容。我坚信:唯有自立自强,闯出一片天,才能战胜自卑,活得踏实。
  表哥还是我的人生导师,生活中生意上有什么事,总是及时提醒我。有一次,订单生产错了,他冲我发火,说做生意信誉最重要。此后,所有订单我都反复核对,再没出过差错。
  别人的帮助总是有限的,要想做大做好,必须自己争取。2017年,我成立了山东贝荣特空调设备有限公司。
  开始自己开拓市场跑订单,吃了不少闭门羹。虽然沮丧,但从没放弃。去陕西一家公司谈业务时,去了5趟才见到老板。我带着公司的宣传资料,耐心讲解。他看我身残志坚,实地考察公司后,给了我一个60万元的订单,约定好货到合格才付款,我一口答应了。
  签了合同,回到公司,我督促工人加班加点,半个月就把订单生产出来,比交货日期提前了4天。看到产品后,他们对质量和效率都很满意。
  不久,他们在陕西省神木市接了一个项目,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跟我签了一个300万元的订单。这一次,先交20%的预付款。我们根据现场施工情况,分批生产发货。每次发货,我会把所有订单清点一遍,及时调整各个配件的发货数量,不让客户多花一分钱。
  此后我们成了长期的合作伙伴,目前已经签了1000多万元的订单,他们还为我推荐了很多其他客户。能做的业务,他们第一个想到我;不能做的业务,只要是消防排烟通风设备项目,都会让我先帮忙做预算,再跟别人谈合作。
  2020年,我扩建了厂房,新购置了2条风管生产线、2条阀门生产线。设备交接的前一天,还差50万元的定金没有凑齐,如果延期,要赔偿违约金,非常棘手。我打电话给表哥,他一天内筹到钱打到我的账户。
  做生意也是做人,必须知恩图报。表哥常年在西安,他在天津的项目前期运作、投标、供货、交货,我都亲力亲为;他父母在武城,凡是我能帮忙的,从不推辞。
  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努力向上生长,命运会回赠一朵“小红花”
  有一份光发一份热。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突发,我在电视上看到很多医护人员逆行武汉,深受感动。虽不能救死扶伤,但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先后为德州市第三实验小学、武城镇政府、夏津县龙湖社区、德州市残疾人康复中心捐赠了防疫物资;99公益日捐赠了5000元;全国助残日向德城区新华街道的4个残疾人家庭捐赠了轮椅……
  这两年,先后获评山东省残疾人创业标兵、山东省自强模范。2022年5月,我收到德州市助残志愿者协会颁发的捐赠证书,上面写着:“您的这份爱心将点燃残疾人对生活的希望,为他们撑起一片晴天。”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鼓舞,虽然能力有限,但我会一直把慈善事业做下去。
  我想告诉残疾人朋友,人生漫漫,我们无法左右命运。接纳现实,与自己和解,努力向上生长,命运会回赠你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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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3 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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