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收到孙玉海的新著《了然斋集》。这部厚重的诗词歌赋集，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共分九辑，内容包括四言、五言、六言、七言诗，以及杂言歌行、词曲杂歌、赋、文言杂著。我素日喜欢文赋，因此把目光集中在他的18篇赋上，一篇篇阅读，沿文字攀登，我发现了一座由丽词雅义构筑的文采斐然的山峰，风光无限，流连忘返。
　　在此，有必要温习一下赋的概念。赋是汉代文学的代表文体，讲究文采和韵律，兼具诗歌和散文的性质。最早出现于诸子散文中，称为短赋。屈原的《离骚》是赋的雏形，因此有人称之为“骚赋”。第一个写赋者是荀况，而进一步发展赋体文学的人是宋玉，此二人是中国赋体文学的奠基人。赋的含义，一是敷布、铺陈；二是讽读、口诵。赋的发展，历经骚赋、短赋、大赋、小赋、骈赋、律赋、文赋的演变，最终成为现代的散文赋。
　　玉海是平原人，毕业于山东大学，出版有诗集《一个人走路》、散文诗集《流浪者之歌》、小说集《兔子狂奔》。无论写诗歌、散文、小说、评论，他都得心应手。其最擅长的，当属赋的写作。
　　玉海写的《沂源赋（并序）》，刊于2013年第12期《时代文学》。这篇赋通篇采用四言形式。一篇赋，起承转合，全部用四言，共计410个词组，词汇量惊人，没有丰厚的词汇储备，是很难做到的。四言诗盛行于西周、春秋时期。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其中就颇多四言诗。古代有名的四言诗，有曹操的《步出夏门行》《短歌行》，有陶渊明的《停云》，有嵇康的《幽愤诗》，有韩愈的《元和圣德诗》等。四言诗受字数限制，很少有铺垫的虚词，没有过度雕琢的余地。但它四字一顿，节奏鲜明，简练素拙，古朴庄重，且碑铭之文也多用四言，因此有人形容四言诗有青铜器之美。玉海用四言诗作赋，足见他艺高胆大。在《沂源赋》的序言中，作者交代了去沂源的时间、地点和背景，用序言为发端，引出作赋的根由，用以铺垫文章气势，之后切入正题：“美哉沂源，历史绵绵。巍巍鲁山，鲁中之巅。悠悠沂河，肇此发源。如镜碧水，毓秀青山。地灵人杰，乃更乃迁。洎自上古，即有人猿……”一路读来，犹如徐徐拉开帷幕，揭开一路风景。吟咏此赋，如同欣赏一幅沂源全景图，令人赏心悦目、心潮澎湃！
　　曾去过德州长河公园游玩，在“马踏飞燕”广场，有一座高一丈、阔两丈的巨型石碑。之上镌刻的，就是玉海主笔的《中国梦·幸福德州梦赋》。该赋原文收入《了然斋集》：“岁在癸巳，时逢良辰。中国梦萦，冀强国而富民；万众翘望，期巨龙之腾云。谋华夏亿兆之永福，任属我辈；屹世界民族之强林，责在当今……”这篇赋以四言、六言为主，也掺用了许多长句，除连接词外，也使用虚词，显得更加自由奔放。“两千年德水人文，名播四海；六百万德州人民，日胜千春。重德崇德，渊源有自；大德厚德，举世无伦。自强志广，载物德深。信念如山，壮志凌云。洎至当今，聚力凝神；报效国家，造福人民。干群勠力，万众同心。加快发展，与时俱进。艰苦创业，日异月新……”吟咏此赋，感觉一股正气升腾奔涌，冲击心扉。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对于赋的写作有精到概括：“融兴致情，因变取会，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融兴致情，因变取会”，就是要因物起兴，触景生情，因情作赋，情景调和；“拟诸形容，则言务纤密”，就是说比喻形容，力求用精雕细刻的语言；“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就是说描绘物象，要注重托寓比附。刘勰的论断，可谓作赋的法门。阅读玉海的这篇赋，但见感情充沛，情景交融，比喻贴切，可知他深得作赋之精髓。
　　我国古代先民，信奉天人合一，相信天人感应。每当民间发现白虎、白狼、白鹿、白蛇，都将其视为祥瑞之兆。玉海童年时看到过一只白色燕子，心中诧异，因此他特意写了一篇《白燕赋》，纪念这件事。燕子以紫色为主，白燕出现的概率极低。因其浑身雪白，双目赤红，非常漂亮，被古人视为祥瑞之鸟。文章开端写道：“翩翩白燕，落余中庭。皓羽金喙，纤爪赤睛。仪态婉娈，矫矫不惊。昂首阔步，奕奕如虹。”寥寥几句，勾勒出白燕的神采。随后，开始将白燕拟人化：“唯尔白燕，无意腾冲，寂然自处，居静而藏拙；淡泊饮啄，持节而守中。风晨月夕，怡然自适；饱食安步，闲雅从容。闲来梳羽，岂与流辈颉顽；适性发鸣，无与众类相争。”读完这段描
　　写，白燕给人留下的是安然从容、高雅纯洁的形象。因此作者感慨：白燕出类拔萃，是燕中龙凤；修身持洁，是禽中精英。反躬自省，他谦称：“伊余德之凉薄兮，何足以当此瑞征；性情之偏狭兮，何可配玄鸟之英；才识之浅陋兮，何以克比羽类之精！”于是，他告诫自己，今后“当悬壁勒铭，夙夜自警，进德修业，克念作圣，无负灵气之所萃，天地之所钟”。至此，通过回忆白燕，作者的思想境界高度升华。唐代白居易在《赋赋》一文中指出，创作赋的方法，首先是立意，然后是文采。文采灿烂，好比在素绢上绘制蓝图；文辞铿锵，犹如敲击钟鼓；文采完备，如美丽花纹绽开；气韵盛大，仿佛音乐恢弘。这样写出的赋，可以超越古今。玉海的《白燕赋》，立意高雅，充满正能量；文采斐然，余音可绕梁。成为赋中之佼佼者，理所当然。
　　孙玉海的另外15篇赋，也各具特色，各呈精彩。每一篇，他都精心构思，潜心思索，心游万仞高空，神飞八极之外；驰骋想象，上下飞腾；诗词精华，奔涌如注；文辞珠玉，荟萃笔端。布局谋篇，事理井然；有形则尽绘其形，纲举目张；无形则妙思比喻，珠联璧合。然后，精雕细琢，酣畅淋漓……
　　有句名言说：“人要成长，必有原因。其背后的努力与积累，一定会数倍于普通人。”这些年，玉海在写作上付出了巨大努力，其文赋格局高蹈，华丽细腻，爽朗通畅，精彩纷呈，这使他在德州辞赋创作队伍中，成为领军人物。18篇赋，让我想到泰山十八盘。玉海用诗词与文句，垒砌成一座文字“泰山”，花开 一路，芬芳四溢；景色旖旎，曲径通幽。
　　如今，正值壮年的玉海，文笔恰似炉火纯青。我坚信，他会继续努力，为大家写出更为精彩的辞赋佳作！
□高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