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云：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我们村西就有一条弯弯的小河，碧波盈盈，岸柳依依。她是大运河身边秀美的女儿。早春时候，假日闲暇，我信步来到河边。
　　远看，河柳还是寒风中秃枝枯架、瑟瑟发抖的样子，无色无气的，不值观瞻。待走近了，才发现柳身已有些活泛，柳枝亦有些柔韧。特别是伸指一抠，老皮粗甲下白生生的内皮欲滴下汁来；手捏枝梢，已觉出些许弹性，就像把玩一枚即将熟透的果子，有感觉也有味觉，舒服。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我又想起了村西的河柳。刚出村口，远远便望见河岸有色，一溜的嫩黄，那是河柳的冠枝。仅仅十天半月，随着星移气转，物候就悄悄变了。步至河边，凝目细察，方知柳黄仅梢，枝干仍铁黑着脸做枯槁状。我想，千年以前的那位唐朝诗人杨巨源，大概也是在这个时节沿河看柳的吧。“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恰是这眼前的景色。
　　直到枝舒叶全，风起条舞之时，河柳的婀娜姿色才完全展露出来。此时的河柳，像含羞遮面低头弄衣的少妇，像翩翩乘风腰身柔旋的舞女，也像小辫满头、清纯可爱的姑娘。她让你看得悦目但又难以描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柳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是只有诗人才说得清的二月河边柳的景致。
　　至于“子规声里柳如烟”，那更是专给河柳准备的诗句了。临水玉柳，如烟朦胧，如烟缥缈，如烟神秘。因为近水，所以如烟。古人观察事物遣词造句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如果“碧玉妆成”是河柳的形，那么“柳如烟”就该是河柳的韵、河柳的神了。那是情人眉间那一泓心领神会又无以言表的秋波，是老人手中那一杯醇香馥郁令人心醉的美酒，是春夜里孩童们那一片放风筝吹牧笛的彩色的梦。
　　沿河看柳，我看醉了。醉在故乡，醉在温暖的春风里。
□时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