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老家一趟，只见院子里几棵大枣树已干裂暴皮，更显苍老了。它像是忠于职守的老兵，几十年来风吹雨打毫无怨言，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候主人到来。我深情地抚摸着它，往事历历涌上心来：中秋节前后是红枣成熟的季节。那时父亲敏捷地爬到树上用长杆打枣，我和母亲、姐，还有邻居小朋友在地下拾，上下呼应，红枣像是宝石、玛瑙一阵阵从天而降，雨点般砸在头上，红绿满地，好不热闹，一会大盆小盆，大桶小桶都装得满满的了，母亲边拾枣边念叨：“等把枣卖了，给俺妮儿、俺小儿买个新书包！ ”看得出欢喜挂在娘的脸上。
　　进了老房子，看见父母生前的照片，看见小时候曾用过的桌椅橱柜，看见发了黄的年画，思念的波涛再次强烈地撞击着我的胸怀：小时候最喜欢的是过年过节！当中秋节来临，一轮明月当空，家里和邻居炖肉的香味飘出屋外，那时虽不太富裕，但大节时买瓶地瓜干酒，炖上斤肉还是常有的。每逢这个不寻常的晚上，我和姐都是盼着父亲掰开一块小月饼分给我们吃，咬上一口甜甜的，然后才高兴地蹦跳着出去玩耍。到过年的时候，更是快乐，当初一凌晨听见远处有鞭炮声时，我就耐不住催着父母亲起来，然后母亲点火煮饺子。我和父亲、姐就在屋里屋外点灯、点蜡，一会工夫整个大院烛光点点，灯火通明。老围墙、树木、圈舍、柴垛也都红了脸，显得异常有神，共享着节日的快乐，共接天地赐福，鞭炮声中开始拜年啦！大人孩子都穿上了新衣，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祝福不断，问候连连，拜祖敬老，一片欢腾、祥和。
　　等大几岁上了初中，懂得自觉为大人分忧了。端午节前后是麦收的季节，父亲望着金黄的麦田有说不出的高兴，嘿嘿，指望它多吃几顿白馒头哩！但这个时候天气多变，抢收是必须的。为此，我在整个麦假期间，自觉当主力，割麦、运麦、打麦都参与。手上磨出了血泡，肩膀晒暴了皮，都咬牙坚持干完活，只要回家喝上两碗母亲熬的绿豆汤，吃上两个刚出锅的热粽子，便觉得苦累顿消。只要在父母身边，苦累都也是甜。
　　那时为了生活的考虑，家里每年养几头猪、几只羊，每天下午我放学回来，都牵着羊去村头、湾边，家里的小黑狗每次也都是摇着尾巴跟着我，羊很温善，狗很忠实，它们吃草，嬉闹，不用管。我便趁时看一些课外杂书，约一个小时吧，羊就吃饱了，肚子滚瓜溜圆，我便牵着它们回家。小路、水塘、黑狗、白羊、绿树、晚霞……好一派田园风光。
　　一个不识趣的电话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缓慢地走出屋外。再见吧，我的老房子；再见吧，我的老枣树；再见吧，我的老照片；再见吧，我的父亲、母亲……
　　童年的记忆是金子，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官多大，不管你是贫是富，不管你是荣是辱，永远忘不了的是老家。那里有讲不完的故事，那里有说不尽的童趣。老家能让你洗尽铅华，还原本真；老家能让你脚踏实地，不走歪路；老家能让你从小立志，振翅高飞；老家也能给你抚平创伤，包容安慰。
　　每当我临窗远望，心里总是涌上一句话：故乡，您好！老家，康泰！
□孙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