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庆玉
农历的四月底五月初,是鲁西北麦子成熟的时候,广袤的麦田金黄一片,直接天际。
当随风飘来麦田的芳香,当耳边又听到新蝉欢唱,我的思绪猛然又回到那少年时的故乡。
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人们尽管还在温饱线上徘徊,但每到麦收季节处处充满生机,村头村尾都贴上大红标语,打麦场周围和田间地头都插上红旗,这时的小学生也都放了麦假,老师领着站岗放哨,防火防盗,唱歌宣传,送水拾麦,到处骡马嘶鸣,一派繁忙欢乐丰收的景象。
之所以有如此壮观的场面和沸腾的热情,我想是有如下因由:首先,当时要“交公粮”,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各级非常重视,谁交的多质量好,是村里干部引以为傲的事,甚至连送公粮的车辆、马匹、麻袋新旧也是相互炫耀的。再是那时麦子产量低 (亩产不足百斤),人们年节要吃上馒头就看麦收这几天了。三是麦收时正逢雨季,人们担心到嘴的细粮让风雨糟蹋了,时令耽误不得。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常听大人说,“一麦顶三秋”。
那时的麦收像是战事,县里和公社都十分重视,下派驻村干部吃住在村,直接参与麦收麦种;还组成临时支农突击队,直接到麦田收割。记得当时城里派来的干部,都是骑着自行车,戴着圆草帽,挎着绿水壶,长长的队伍挺气派的,他们大都是村里走出去的干部和部分转业军人,割起麦子来有模有样,一点也不外行,村里的壮汉子也都看傻了眼。
受麦收气氛的影响,我也跃跃欲试,在我强烈要求下,父亲终于允许我尝试一下割麦劳动。到了麦田边,父亲给我做了简要的示范,我就急着干了起来。割麦这活儿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有要领,否则,一是慢,二是乱,三是险。刚开始我也觉得不顺溜,麦束小,麦茬乱,动作不协调,当适应了一袋烟的功夫,我就找着了窍门:先用镰头拢,同时再去用手抓,镰头要放正,然后平行用力往后拉,两脚前后叉,就这样不大一会儿我就赶上大队。侧目一看,几多草帽和人头在麦浪中攒动,只听见唰唰的割麦声。我头也不抬一口气割到地头,直腰时像是折了似的酸疼,手臂也让麦芒扎出了血痕,但看见大人们赞许的目光和身后一排排倒下的麦子,也有说不出的自豪。
时至今日,我们国家的各个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镰刀、木锨、扠耙等麦收农具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有的已收藏在地方博物馆,让后人们记住那些难忘的岁月,记住先辈们的辛苦。
记得白居易有首诗是描写我国劳动人民在麦收季节的真实生动情景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再看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千重麦浪今又是,换了人间。在无垠的金色麦田中,再也看不见那些辛苦的妇小丁壮,看到的只是那些红的、绿的大型收割机,在隆隆高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