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曰凯(右一)接受本报记者的采访。高艳国摄
个人简历
张曰凯,1936年生,山东省武城县人。作家、编辑家,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期刊协会理事、白鹿书院院士。1956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61年毕业后历任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记者、编辑,《人民文学》杂志社编辑、《小说选刊》杂志社编辑、编审,中国作家协会秘书处处长、创研部局级调研员等职。1956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祭歌》、文学评论集《觅踪寻痕》,散文集《故土怀古》、长篇小说 《悠悠玄庄》等作品。主编《新笔记小说选》、《当代百家小说精品集成》(六卷本)、《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散文精品》(十卷本)、《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新作精品》(十卷本)等丛书。
故乡,于游子张曰凯来说不仅仅是乡愁,更是他生命的根、艺术的源。
黄河与运河交汇的鲁西北,典型的文化意蕴是横陈的黄河故道与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地。这里虽没有江南的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但在张曰凯看来,却更多了几分粗狂与剽悍。黄土地深邃的文化根脉,古朴的风土民情,儒家思想在这方土地上镌刻下的深深痕迹,都令他深深地眷恋,久久地思考……创作一部全方位展示故乡鲁西北平原20世纪上半叶农村社会生活及农民命运的长篇历史小说,成为张曰凯怀揣了半个世纪的梦想。
2011年,历经数十年酝酿,五年写作,四易其稿,年逾古稀的张曰凯出版了长篇小说《悠悠玄庄》。著名评论家冯立三读过这本书后说:“(这部小说)是精心结撰了中国农民半个世纪悲剧命运的长篇画卷,结构大开大阖,情节曲折生动,人物性格鲜明,语言朴素凝练,渗透民族文化底蕴,彰显山东地域特色,诚属当下农村题材长篇创作中不可多得的力作。 ”
未名湖畔,初生梦想,受教古典文学宗师吴组缃
1936年,张曰凯出生在武城县郝王庄镇玄帝庙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的母亲心灵手巧,善于讲故事、唱歌谣,剪纸和绣花,张曰凯自豪地说母亲可称得上是一位民间艺术家。母亲哼唱的歌谣、乡村的民间戏曲,是儿时的张曰凯最早接触到的文学作品,也许正是得益于民间文学的熏陶,让他日后走进了缪斯的殿堂。
父母的辛勤劳作,使得张曰凯小时候的家境还算殷实,他也得以走进学校学习。天生聪慧的张曰凯,在小学毕业后被推荐到德州读中学,后又顺利考进济南铁路中等技术学校。在济南铁路局当了3年的铁路干部,1956年张曰凯得到考大学的机会,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大学中文系录取。早在铁路局工作时,张曰凯就苦读文学作品,开始进行文学创作,考大学前,他在《新华日报》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两个同学》。在北大中文系,年轻的张曰凯逐渐萌生了创作一部描写自己家乡风情的长篇小说的想法,并进行了初步尝试。 1958年暑假,张曰凯没有回老家,而是把自己关进北大未名湖畔阶梯教室里写小说,起名《三个女性》,这可以说是《悠悠玄庄》的雏形。凭借着年轻人的热情,一个暑假里,张曰凯用粗糙的稿纸写了3万多字。
当年冬天,张曰凯把这部稚嫩的作品,交给了自己的老师吴组缃,希望得到老先生的指教。当年的北大中文系,有杨晦、游国恩、吴组缃等一代中国古典文学宗师,尤其是吴组缃先生讲授的《红楼梦》,更是让张曰凯受益匪浅。张曰凯至今仍然庆幸,当年自己能够有勇气把尚不成熟的作品交给吴先生,从而使自己得到先生耳提面命的谆谆教诲。一天下课铃响过,同学们都陆续离去,他怯生生地站在老师吴组缃的教桌旁,递上了自己写的小说。吴组缃先生认真读过之后,对张曰凯进行了热情地鼓励,从小说的艺术构思、人物形象塑造到结构设置、语言运用,几乎是逐页逐页地指点讲评。稿纸上仔细地用红笔改过多处。大约讲评了一个多小时,冬日天短,暮色已笼罩燕园。吴组缃的一句教诲,深深影响了张曰凯一生的创作:“你写农民家庭生活的小说,可以多读几遍《红楼梦》,从中汲取艺术营养。 ”这一句话,张曰凯一直埋在心里53年,并在进行《悠悠玄庄》的创作准备时,对《红楼梦》进行了多年的潜心研读,有意识地在创作中学习承袭《红楼梦》小说美学。
担任文学编辑,结缘文坛耆宿时贤,不断学习成长
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张曰凯长期从事文学编辑工作,历任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记者、编辑,《人民文学》杂志社编辑,《小说选刊》杂志社编辑、编审,中国作家协会秘书处处长、创研部局级调研员等职。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他先后在《人民文学》、《小说选刊》杂志社做编辑,当时正值中国当代文学的春天,张曰凯有幸参与、组织了在文坛有影响的五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活动。期间,他与众多文坛耆宿时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但对他们的作品进行研读,更得到了众多文学大家的细心点拨,这为他日后的文学创作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1982年10月到1983年3月,中国作家协会委托《人民文学》杂志社承办1982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活动。那一届评选活动,评委中集中了张光年、冰心、丁玲、冯牧、陈荒煤、严文井等文坛名宿,而获奖作者中,很多后来也都成为了文坛名家,如铁凝、蒋子龙、王安忆、梁晓声、张炜等,影响了其后二三十年的中国文坛走向。当时年事较高的评委不能身临评委会议就派人登门拜访征询意见。张曰凯时任《人民文学》杂志社编辑,接受的任务是担当冰心的联络员。接此重任,张曰凯非常高兴,他先后数次到冰心住的中央民族学院教工宿舍里,听取她的评议。那一年冰心老人已经83岁高龄,张曰凯送去的评议作品,她都逐篇认真阅读,并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对女作者的作品尤为关注。次年3月末,颁奖大会在北京召开,张曰凯担任获奖作者召集人。会议期间,张曰凯突发奇想:如果让老作家评委与年轻获奖作者会见交谈,老作家既可了解到年轻作者的创作心态,年轻作者也能得到老作家的教诲。岂不是对繁荣创作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吗?他想到两位获奖作者和两位评委,一是《哦,香雪》作者铁凝约见冰心,二是《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作者梁晓声拜访严文井。时至今日,张曰凯还清楚记得冰心老人与铁凝会面的情景:“铁凝当时见了冰心老人开始还有些怯生。冰心老人主动握着她的手,问铁凝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一下子让铁凝放松下来。冰心鼓励铁凝多学习,她说,学习就像小孩摆积木,一块积木摆不出什么东西来,积木多了才能用得上,才能写出好的作品。 ”临别,冰心给铁凝题词:“有工夫的时候,多看些古典文学和外国小说 (译本也好),这样眼界广些,词汇多些,于年轻作者有便宜的地方。”这是冰心对铁凝的嘱咐,同样也被张曰凯当做自己为文为学的准则,他以后创作长篇《悠悠玄庄》时进行了大量的阅读和积累,不能不说是对冰心老人教诲的践行。
作为一名文学编辑,张曰凯有机会接触众多泰斗级的文坛大家,有心的张曰凯更是把这样的每一次接触,当成自己难得的求教和学习机会。他与汪曾祺的交往始于1982年的短篇小说评奖活动,此后,张曰凯因为选编汪老的作品等因由,与汪老有了深入的交往,他也借机多次向汪老请教:什么是小说,什么样的小说算好小说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1991年,张曰凯选编《新笔记小说选》,请汪曾祺作指导并作序。他给汪老送去几十篇作品,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月就接到汪老来电,相约面叙。在蒲黄榆的简陋居室里,汪曾祺边吸烟边侃侃而谈,对每一篇作品都谈了意见。说贾平凹的《游寺耳记》像是游记散文,阿成的《年关六赋》是风俗画,高晓生的《摆渡》是寓言……然而,又都是新笔记小说。然后他又概括新笔记小说的特点,说,新笔记小说从内到外,初无定质,但“新笔记小说的感情是平静的,如秋天,如秋水,叙事雍容温雅,渊渊汩汩,多如实,少夸张,孙犁同志可为代表。孙犁同志的有些小说几乎淡到没有什么东西,但是语简而情深,比如《亡人逸事》”。在为《新笔记小说选》所作的精致的序言里,汪老终于对小说概念的问题做出了答案。他写道:“小说是什么?这个问题问之于小说家,大概10个有8个答不出。勉强地说,依我看,小说是一种生活的样式或生命的样式。小说是写生活,不是编故事,小说要真诚,不要耍花招。”寥寥数语,却让张曰凯对小说和文学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在张曰凯的眼里,许多老作家,不仅是令人尊敬的大家学者,更是宽厚仁慈的长者。他们不仅仅身体力行教授张曰凯作文为学的技巧,更潜移默化中教授了他许多做人的道理。 1990年前后,张曰凯由《小说选刊》编辑部调任中国作协机关做文学组织工作,脱离了文学编辑专业的他一时不太适应,情绪有些低落。当时,著名作家马烽刚刚调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在他临时居住的鲁迅文学院宿舍里,他耐心地劝导张曰凯说:“你别小看秘书工作,虽然繁琐,事务性工作多,但它关系到团结作家,繁荣创作的大事,千万不可马虎,你要担起这个重担啊! ”
数十年沉淀积累,5年倾情创作,《悠悠玄庄》蓄积半生能量
从1958年萌生创作长篇小说的念头,到2006年正式动笔写作,整整过了近半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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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