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晓辉
　　这几年，我越来越觉着母亲是真的老了，老得令我疼惜，令我无时无刻不牵挂。
　　母亲一直很爱干净。可是，每次回去总发现，家里的地板不再光亮；橱柜里的衣服不再整齐有序；卫生间里堆满了脏衣服；锅台也不再雪亮如新……
　　母亲一生最痛恨吃稀饭。她经常对我说，三年自然灾害，稀得像水的稀饭是吃怕了，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稀饭了。可是，揭开锅盖，却发现，半锅稀饭正冒着白气，桌上正摆着一碗煮得烂烂的没有一点食欲的青菜、豆腐……
　　母亲喜欢小花小草，阳台上总是春意嫣然。可是，现在，小花小草经常耷拉着脑袋，期待着阳光雨露……
　　母亲喜欢吃脆脆的水果。买了去，递上一个削好的苹果，母亲摇摇头，你吃，趁着年轻能吃得动的时候，多吃点。看我吃得香甜，母亲把嘴凑过来，看你吃得那么香，我也咬一口，不嫌我脏吧？我摇摇头，赶紧说，不嫌。母亲真的把嘴张开，像孩子一样，去咬苹果。可是，只咬了一小口，母亲就捂着嘴巴，好冷！牙都酥了。
　　母亲很有主见，为人处世，大方得体，我经常向她请教。可是现在，母亲遇到什么事，多半会问我该怎样处理才行。
　　母亲说，最近眼睛看东西总糊糊的。我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一路上，坐车、过马路、挂号、候诊、就诊，母亲一直不曾松开我的手，就那样一直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攥得我心发紧。
　　岁月如梭，熟悉的场景，却已角色轮换。小时的我，也应如是这般，攥紧母亲的手不愿松开吧？攥紧母亲的手，因为有安全感，才不会害怕，母亲是我的依靠，母亲是我的天，母亲的手能为我遮挡一切的风、一切的雨。想来，现在的母亲，正如小时的我，是一样的心境吧？
　　检查报告出来了，是早期白内障。医生说，现在不用开刀，要注意劳逸结合。等白内障长到一定时候，才能开刀。母亲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这才用轻松的口气说，人老了，胆子也跟着小了，也总会乱想。如果眼睛出了什么毛病，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办？
　　我把手伸向年迈的母亲，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母亲感知我的力量，让母亲感知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让母亲感知，无论她遭遇什么风雨，我都是她的一片天、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