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过后，落叶纷飞，柿子树删繁就简，片片金黄叶子凋零飘落。一个个红通通的柿子，像小红灯笼一样挂满了裸露的柿子树，远远地望着，不觉得让人垂涎欲滴。
　　柿子树在乡村是一种很平常的树，几乎每家每户都要种上几棵，房前屋后，沟坡地头，兀自成长为大树，开花结果。记得我们的村子有一片柿子林，就在离村不远的自留地里。那一年，母亲在我家的田头栽了几棵柿子树苗，村子里的人纷纷效仿着，都在自家的那块地里栽上了柿子树苗，树苗渐渐长大，就成了一片柿子林。那片自留地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每到柿子红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都喜欢到柿子林里去背书，背书的间隙眯着眼睛瞄一眼柿子，不自觉地就咽一口口水。其实，那青青的柿子采摘下来，味道并不可口，涩涩的，吃多了舌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感觉厚了，也大了。有时，实在馋得忍不住了，会偷偷摘下两个，乘母亲不注意，深深地埋进米糠里，等待一个星期左右，柿子涩味去掉了，再翻找出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解一解嘴馋。
　　真正好吃的是柿子挂在树上成熟了，摘一个熟透了的拿在手上，软软的，外面一层薄薄的皮，如新生婴儿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随便找一处，咬一个小口，放在嘴边轻轻地一吸，一股清凉的汁液便流进嘴里，甜丝丝的，滑嫩嫩的，在心头清凉凉地蔓延开来。
　　柿子成熟的时候，庄稼地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父亲和母亲去柿子林里，用剪刀将柿子一个一个剪下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箩筐里。第二天一早，坐车到很远的县城里去卖。
　　那时的柿子很便宜，一毛钱就可以买到一个，而且随意地挑选。卖柿子的钱积攒起来，冬闲的时候，母亲买来布料，给我们做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子。父亲经常说，这几棵柿子树就是他们的养老树，所以，每年父亲早早地就要在院子里挖一个大坑，将鸡粪猪粪放里面沤上一段时间，沤过的肥料，不但肥效增强，而且肥力温和，不会烧死树根。柿子卖完了，父亲母亲开始给每棵柿子树修剪了枝干，再将树根旁边挖一个深洞，将肥料埋进了洞里。
　　后来，生活好了，村子里也没有人去卖柿子了，吃得也很少。深秋季节，柿子林里的柿子都红红地挂在枝头，引来各种鸟儿，欢呼雀跃地在枝头，边唱着歌边享受着美食。偶尔回老家时，总要摘一些带到城里。前几年，老家土地给人承包了，柿子林也挖了，种上了有机蔬菜。
　　又是秋深霜浓之际，周末，我坐在阳台上看书，忽听得楼下两个老人的声音，一个说：“那个，就那个。 ”一个问：“哪一个？到底是哪一个？ ”一个又说：“在那，左手前面那一个。 ”一个答：“看到了，熟好了。 ”我伸出头去，不知什么时候，楼下老人栽的柿子红了。
　　我想起父母院子里的柿子树，忙拨通了父母的电话，是母亲接的电话，母亲说，他们正在院子里摘柿子，虽然现在柿子不稀罕了，但知道我喜欢吃，明天父亲就送一些过来。
　　挂了电话，再看楼下，那一盏盏红灯笼似的柿子，仿佛在心里流淌出一股甜蜜的温暖。
□ 杨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