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山/文

　　我努力着，想用碎片拼贴出一种美丽

——题记

　　1.我在听说贫困户张恩会有过轻生的念头后，便决定要去他家里看一看。
　　这一消息是帮扶干部李德宝在电话里告诉我的，他说在和张恩会做了几次沟通安抚后，对方的情绪基本稳定下来。
　　“今年七十三岁的张恩会患有强直性脊柱炎多年，儿子也是这种病，老伴偏瘫多年，生活不能自理……”
　　在前往陵城区神头镇前屯村的车里，李德宝和我简单地介绍了张恩会的一些情况。他是李德宝所帮扶的神头镇前屯村11个贫困户当中的其中一户。
　　张恩会的家在胡同的深处。
　　“家里有人没有？ ”
　　一进大门，李德宝就喊话，待我们迈进门槛，张恩会才佝偻着身子挑帘从里屋走出。不用介绍，我便知道了主人的身份。
　　“这是区里来的同志，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李德宝冲张恩会介绍我的身份。
　　“不用介绍，来的都是亲人。 ”
　　张恩会满脸笑容，虽然走路不便，看上去精神却很足，说话的膛音也很足。
　　进到里屋，发现张恩会的妻子正从炕的深处，用双臂支撑着身体慢慢向外蠕动着。她和张恩会一样，脸上挂满了笑容。
　　靠南侧的窗子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中央有半盘午餐剩下的丝瓜炒鸡蛋。桌子的左下角翻扣着一本打开的书，封面的“大食医”三个字让我想到“久病成医”这个词，一般“成医”的人大都靠经验的积攒，而眼前的张恩会大概是想要上升到理论方面来研究。
　　“对生活的情趣蛮浓厚的嘛！ ”望着这位两天前还有轻生念头的老人，我便脱口而出。
　　谈话先从大门外不远处的养猪场聊起。张恩会介绍说，养猪的基础是他建起来的。2015年患脑出血后，就把这一套转给了儿子张富贞。说话间，张恩会妻子已在炕沿上坐好。这时我才发现，紧挨着炕的，还有一辆轮椅车。
　　接下来，老两口开始聊起他们的家庭生活。
　　张恩会全家6口人，有11亩半地。除儿子、儿媳外，还有孙子、孙女。儿子也是强直性脊柱炎患者，至今已有15个年头。“这是不死的癌症，厉害时动弹不得。平时腰越弯腰越轻松，直起腰来迈不开步。 ”张恩会说，前段时间他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好躺在炕上，就想着不愿意活下去了。
　　张恩惠是通过扶贫认识的帮扶干部李德宝，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与李德宝成了好朋友，所以，心里有啥想法就愿意和李德宝聊。
　　除强直性脊柱炎、糖尿病等病症长年困扰着他外，张恩会的轻生厌世还有更多的家庭原因。老伴比他小5岁，42岁那年因脑梗造成左下肢瘫痪，从此，走路完全靠双拐。由于得不到有效治疗，11年后发展成左右股骨头坏死。从此，老伴的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再后来，老伴的肾又出现了问题，张恩会带着她去省城，找乡医，东看西看，总算没出大的问题。
　　和张恩会老两口正聊着，儿子张富贞弯着腰进了屋。爷儿俩同样弯着腰，但第一眼看到张富贞时，我的心里瞬间滋生出一种悲悯。
　　张富贞清楚地记得，母亲患脑梗的那一年他读初中二年级。为给母亲治病，初中毕业后便领着辍学的弟弟一起去蓬莱打工。那一年，他18岁，弟弟15岁。一年下来，兄弟俩打工挣得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够母亲看病的钱。为此，父亲只好把家里那台24马力的拖拉机卖掉。张富贞21岁那年，泥瓦匠的工作常常让他感到下肢无力。起始并没有在意，后来发现病情越来越严重。父亲带他去了省城医院，医生检查完发现，他的两条腿粗细不一。通过CET检测，诊断为强直性脊柱炎。
　　对于儿子的病情，张恩会很担心。但张富贞觉得对打工影响不大，既然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那就不能误了打工挣钱。因为这个时候，挣钱不单是为母亲看病问题，有人已经给他介绍了对象，姑娘就是邻村的。这样的病，若对方知道了消息，亲事有可能告吹。
　　卖掉拖拉机后，张恩会在村头承包地里种上了蔬菜。他说，这东西可以天天见钱。除了全家人的生活开销外，把剩下的攒起来还账。“那时没有除草剂，父亲在太阳底下一棵一棵地薅草。 ”张富贞说。
　　张恩会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家庭状况，老二说媳妇会很困难，便让二儿子去大连投奔了亲戚。后来，老二在大连安了家。“如果不是跟了我父亲，就你这身体，早就埋到地里了。 ”张富贞对母亲的一句玩笑话，引得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长年累月地垒墙砌砖，张富贞的腰总是弓着，使得病情越来越严重。儿子出生的2002年，他彻底告别了建筑行业。再后来，张富贞连走路都非常吃力。严重时，从这屋走到那屋，十多米的距离，如果没有别人帮助，自己要走一个小时……“如果不是国家扶贫政策，我的这个家恐怕早完了。 ”张富贞继续说，他的妻子于2015年因乳腺癌做了一次大手术，那一年，国家有了扶贫补助政策，妻子的手术费自己没有付多少钱。接下来两个孩子都因为享受到了扶贫补助，才使他们能够完成学业。女儿高职护士专业毕业，目前在济南找到了工作。儿子还在读技校，明年毕业。
　　李德宝介绍说，现在给张富贞办有四级残疾证，因达不到低保标准，所以享受不到政府补贴，但他的养猪场镇政府给予了一定的扶持，为鼓励养猪场环保达标，镇上奖励了他一辆农用四轮车。
　　张恩会老两口每月各有100元的生活补贴，另外老伴还有100元的护理补贴，再加上每人每月低保补助297元、养老保险138元，全年收入达14040元。“现在政策这么好，我一家人就是凭着政府活着。活着就要向前奔，不能低着头走。 ”张恩会说。“那你前段时间还寻死觅活的？”李德宝笑着打岔。“可能天气突然转凉的原因吧，腰疼得动不了。我就想：自己活着这不是给社会、特别是给你们添麻烦吗。不如一了百了。因此，那几天心里特别烦躁，给你打完电话后，老伴一直埋怨我，说你看人家德宝对咱家够操心的了，你这一个电话，人家一定不放心了。 ”“对呀，他打完电话没半小时，德宝就赶到俺家里。 ”老伴在旁边插话说。“德宝，我真拿你不当外人，心里有事总想对你说说。也许时间久了，没见到你的原因吧。 ”张恩会说。
　　“一共不到两周的时间，我这儿记着呢。 ”李德宝转头又对我说，“前些日子区安监局有个大检查，我在忙那边的事。他这里就出情况了。 ”
　　张恩会听到这，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就像个孩子。 （连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