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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念
  □ 汤礼春
  我终于又看到雪了,因为我终于回到了家乡。
  我已经五年没有看到雪了。为了生活我在广东打了五年工。在广东的日子,尽管每年冬天,太阳依旧是那么的温暖,但我还是想到了雪。每逢遇到老乡或从内地来打工的工友时,我们就会聊到雪,就会问对方家乡下雪了没有,因为下雪了,就预示着快过年了,就有可能回家与亲人团聚了。雪是我们这些从内地到南方打工者们喜欢的话题。
  每年冬天,我也会跟广东的工友聊到雪,因为只有雪才是我们这些内地打工者的骄傲。广东什么都有,惟独没有雪。提到雪,广东工友们也都会感到新鲜、好奇。我也就兴奋地跟他们谈到下雪的好处:要是广东下雪,广东的蚊子就不会这么猖獗,就不会这么凶狠地喝我们打工者的血了;广东如果下雪,也就不会一年四季都这么喧嚣、嘈杂、浮噪,也会有一时的素静和恬雅。
  聊到雪,我是那么的兴奋和激动,我往往会热情地邀请广东工友们和我一起到家乡去看雪、踏雪、沐雪。
  可是终于盼到家乡下雪了,或因为公司不放假,或因为怕丢掉手中的饭碗,或是因为太多的乡亲们都想回去过年赏雪,而买不到回乡的车票,我只有默默地在报纸、电视电话里嗅着家乡下雪的气息。
  就这样,我年年盼着回到家乡看雪,年年盼望让家乡的雪浸浸我的躯体,清清我的头脑,却一连五个冬日只有在南方的阳光下遥望和思念着家乡的雪。
  这种雪念不仅仅是我独有的,而是千千万万个打工者共有的。
  我们公司有一个老乡,到公司来打工时,儿子只有一岁多,当他告别妻儿到广东打工时,儿子恋恋地说:“爸爸,早点回来给我买冰糖葫芦! ”
  可是当家乡下第一场雪时,他却舍不得回去了,因为好容易挣了大半年的钱,这一回去就要丢在来回的路上了。好容易盼到第二年家乡下雪了,公司却因为要赶国外的订单不放假。他舍不得丢掉这来之不易的饭碗,只能含着热泪在电话里啼听儿子嘴里的雪花飞舞了。
  到了第三年,家乡终于下雪了,思念的情怀让他什么也都不顾了,扒上火车,不顾列车上的拥挤和窒息,硬是挺到了家。
  可当他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叫着儿子塞给他时,儿子却不认得他,害怕得在雪地里狂奔,他一边噙着热泪在后面追,一边叫:“儿子,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呀! ”
  雪地里清晰地留下了一串踉踉跄跄、深深浅浅的脚印……
  雪啊!你就是我们这些背井离乡打工者的一缕乡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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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4 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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